圓月高掛在圣院穹頂。
敬亭山朝海的懸崖之畔,大教諭韋仲雙手負(fù)立,夜風(fēng)吹動他寬大的法袍,秋草凝霜,沙沙作響,偶爾卷起一些落葉,飄落云海,不知去向。
細(xì)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一道攏在袍子里的黑影在秋草道上拖著長長的殘影,在韋仲身后停下,黑紅兩色的斗笠下,赫然是一張木訥的臉。
尹參。
數(shù)月前闖入青萍州,激活桃花大陣的教諭,最后被毀去肉身,只剩下元嬰遁走,但現(xiàn)在,他重新?lián)碛辛松眢w,不過長袍下,他長了一條詭異的尾巴。
八大古妖之一的螣蛇幼身!
“你來了?!?
韋仲頭也不回,右手的兩根手指在袖子里輕輕捻動,他的聲音冷淡而緩慢,暗藏嚴(yán)厲的苛責(zé)。
“你去青萍州辦事,不但沒有把事情辦好,還把麻煩招惹到圣院來了,你打算怎么對我交代?”
身后的尹參沒有回答,長袍下的尾巴,在簌簌簌的來回抖動,一雙眼睛,也變得森冷,幽寒。
大教諭韋仲并沒有注意到,而是繼續(xù)端著身子,說道:“墨星被后山的六先生叫回去養(yǎng)老,莫凡塵也回來了,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
“與其重新找一個靠山,不如自己培養(yǎng)一個靠山,文會那天,我要你替我清除一切障礙,務(wù)必讓韋家的人成為斬龍山的傳人,韋元龍的身份,不用我多說了吧?”
夜風(fēng)吹來。
尹參沒有回答。
韋仲眉頭緊皺,一點點的回頭。
忽然間。
韋仲的身體僵直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根如麻繩一樣的蛇尾纏繞。
嘶!嘶!
月光下。
尹參的嘴巴吐出腥紅的蛇信。
韋仲的瞳孔縮成豆粒大小,他低啞道:“你不是尹參,你究竟是誰?”
韋仲脖子上的蛇尾越纏越緊,他面色微變,但身上也逐漸亮起陣陣奇特的符文,形成僵持的局面,“你是古妖螣蛇?不……不可能的,你的意志被我抹去,就算有殘留,也絕不可能吞噬尹參的意識!”
黑袍下的影子閃爍著森寒之芒,下一刻,螣蛇之身的背上,忽然生出四對翼翅!
“天蟬妖皇?原來是你,你竟然沒有死?”
嗡嗡嗡。
教諭法袍褪落在地面,尹參的面容也逐漸變化成另外一張陌生的面孔。
蟬翅蛇身人面。
正是當(dāng)初降臨在青云門的妖皇天蟬,他奪取了尹參的元嬰意志,還重新獲得了古妖一族的血脈,與他金蟬妖血融合為一體。
他的氣息。
比當(dāng)初降臨在青云門,不知道韜晦強大了多少倍。
天蟬震動翅膀,將蛇尾一點點的從韋仲脖子上收回來,冷傲地夸贊道:“真不愧是圣院的大教諭,眼界的確非比尋常。”
韋仲身上的符文如一頁一頁的紙飄蕩,一點點的散落飄進云海。
下一瞬,他的聲音出現(xiàn)在天蟬的身后。
“金蟬妖族聽天窺秘的本事,也不過如此而已。”
風(fēng)吹動秋草。
大教諭韋仲的身體一點點的從草叢長出來。
原本一臉冷傲的天蟬妖皇,忽然桀桀桀的笑起來,他的眼睛越發(fā)的深邃,散著冷光,聲音低啞道:
“有趣,我金蟬妖族的脫殼秘術(shù),竟然被人族修行到如此地步,由此看來,人族也好,妖族也好,并沒有什么區(qū)別,夫子當(dāng)年的眼界,的確超越萬物,我妖族修行者,亦將他當(dāng)作真正的圣人!”
“住口,區(qū)區(qū)妖皇,也配提及夫子?”
韋仲冷笑。
“天蟬,你霍亂青萍州,若不是有金蟬脫殼的秘術(shù),早就死了無數(shù)次了吧?你奪尹參的元嬰和意識,又寄魂于古妖軀體之內(nèi),實力的確不可小覷,可你應(yīng)該沒有恢復(fù)真正的實力吧,就算你恢復(fù)到巔峰狀態(tài),在圣院這個地方,有無數(shù)人可以殺你!”
天蟬反譏道:“你說得不錯,我的確是丟了兩條命,逃得很狼狽,他們兩人,一個是游歷天下的狂生,一個是負(fù)劍行天下的背劍人,他們當(dāng)中的任何一個人,我都未敢輕視!”
“老子最看不慣的就是你們這些自詡正義的家伙,我們妖族修行者都敬佩懸賞的人,最后卻死在你們自己人手上,真是可笑啊?!?
“住口!”
韋仲勃然大怒。
“你當(dāng)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天蟬陰陰一笑:“韋仲,你沒這個本事!”
“當(dāng)然,你也可以叫來圣院的幫手,我絕對九死一生??赡悴灰?,當(dāng)年你們設(shè)計殺害狂生討好謫仙之事,我們妖族當(dāng)中,卻是有不少知根知底的人,我若死,你們韋家也會身敗名裂吧?”
韋仲眼皮一跳,裝作不為所動,“陳年舊事,能翻得起幾朵浪花?”
“是嗎?”
天蟬一點點的幻化成人身,矗立在飄動的秋草從里,他的眼眸如重瞳一樣,顯得格外妖異。
“據(jù)本皇所知,那人的兒子不但攪動青萍州的風(fēng)云,還一路來到了圣院,巧合的是,他還是背劍人的徒弟,我知道你們?nèi)俗宓氖侄蔚拇_很高明,陳年舊事也的確翻不起幾朵浪花,可你不要忘了,那孩子也并非真的沒有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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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仲急切地打斷道:“說吧,你費盡心機來到圣院,究竟在求什么?”
“自然是幫你韋家成事?!碧煜s妖皇桀桀桀的笑起來,“你不是想要韋家的血脈繼承你們圣院另外一座山的香火嗎?我可以幫你?!?
韋仲瞇起眼睛,十分謹(jǐn)慎:“本座憑什么相信你?”
“當(dāng)年狂生顧白的一劍之仇夠不夠?”
“背劍人的一劍之仇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