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余生在仗劍往前走。
路就在他腳下。
卻又好像不在他腳下。
他的腦海中,依舊有無數(shù)強大的妖獸幻影張牙舞爪地奔向他,如同三年前那樣。
但他早已習(xí)慣。
他根本不用揮動手中劍。
因為他的劍道已入劍心境。
心通劍意,以心為劍,可斬心中出現(xiàn)的虛妄,幻敵。
那些大聲喊著他奔逃的修行者,早已不入他眼中,可他心中同樣沒有憎恨,就如同當初他在桃花林時,云橋有人站著嘲笑他一樣。
他也曾攀上凌霄峰的高處,俯瞰著青云門的同門。
任何高大的人,也有微小如螞蟻的時候。
那壓在肩頭的無形壓力依舊在。
可顧余生還承受得住。
他曾以凡軀入青云門。
三年時間,凝練元胎,開拓經(jīng)脈,煅骨,凝魂,一步步的走來,每一步都很踏實。
眼前的景象看起來有些虛無縹緲,卻又那么真實,虛無縹緲,是因為他感覺到天地間有一道他難以觸及的法則在影響著自己。
感到真實,是因為眼前的一幕,讓他非常的熟悉。
人弱不知歲,剛學(xué)會走路的年齡,記憶會在成長中消散,模糊。
可顧余生唯獨記得一件事:那就是曾經(jīng)在父親肩頭,背上時以大人的角度俯瞰這山川美景。
三四歲的時候。
他哪里知道這是什么青云梯。
也并不懂腳下的路。
他只知道,在父親的肩頭,在父親的背上。
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不曾邁開腳步,卻無數(shù)次走過這一條路。
那些烙印在靈魂深處的記憶一點點的變得清晰。
恍惚間。
顧余生只覺肩頭的壓力消散。
他在一步步的往前。
走父親走過的路。
他的眼中,目光清澈。
他能感覺到,只差一步,就能再次入青云。
他甚至能感知到,那天空中的雷江橫,是如此的急躁,那難以掩藏的殺意,直達靈魂。
可顧余生停了下來。
他凝視著手中木劍。
天地間的元氣匯聚在他木劍之上。
木劍如明鏡一樣明亮,映照著他的臉龐。
顧余生輕輕用手撫摸劍鋒。
用銳利的劍刃刺破了他的肌膚。
疼痛之感傳來。
顧余生剎那間,他擺脫了那種身在肩頭的感覺!
青云梯中暗藏的法則,如無數(shù)重山壓在他的肩頭。
嘭。
顧余生的雙腿,深深的凹陷下去。
全身骨骼咯咯作響。
縱是以玉骨抗重山,依舊不敵。
但顧余生的臉上,卻露出前所未有的倔強。
他的目光依舊盯著手中的劍。
劍鋒上映照出他的面容,被強大的力量壓制得有些扭曲。
可他卻有些癲狂的笑了起來,自嘲道:
“顧余生,你怎可永遠站在屋檐下,讓別人為你遮風(fēng)擋雨!”
“你怎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一切!”
“總有一天,你是要見風(fēng)雨的?!?
“總有一天,沒有人再護住你?!?
顧余生說話間。
他的身體,再次矮沉了下去。
那一道道凝聚千年的血氣,沒過了他的腳背,沒過了他的膝蓋。
好似隨時都會被吞噬一樣。
空中。
雷江橫的嘴角殘忍的揚起,他偷偷看向玄機子,他想要從玄機子的臉上,尋找到賭局即將勝利的快樂!
可是。
玄機子依舊老神在在的站著,他的眼睛,總是凝望青萍山的蒼穹。
這讓雷江橫瞬間暴怒。
在他的記憶中,這數(shù)年內(nèi),玄機子總是這般模樣。
大家的年齡明明差不多。
偏偏你活成了一副高人的樣子!
就因為比別人蒼老一些嗎!
他咬牙道:“師兄,那么多年了,那蒼穹里,究竟有什么?看一輩子,你就能看穿嗎!你要輸了,你即將失去一切!”
玄機子一點點的收回目光,他的眼睛,也漸漸的落在青云門那云仙霧繞中的那一道少年身影上。
他忽然開口,感慨道:“雷師弟,你是天才啊,從小就是,凡事你都要爭先,你能越境斬妖,你能修煉大家都無法修煉成的功法,你是青云門眾師兄弟眼中的那一片云彩,無數(shù)人都曾仰望著你,可今天,我要你輸一次,好好看著吧?!?
“嗯?”
雷江橫瞳孔一縮,他的目光,迅速落在顧余生的身上。
只見那已被血氣吞噬半身的少年,忽然間全身綻放出奇特的光,那一道光不是元氣,也不是靈氣,更不是劍氣。
可那一道光,卻偏偏驅(qū)散了身邊所有的血氣。
他凌空一踏。
被雷江橫封鎖的青云門護山大陣,再也擋不住他。
他的身影,已出現(xiàn)在青云門的鎮(zhèn)妖碑前。
“師弟,你輸了。”
玄機子的臉上,露出一抹極為難得的笑容。
“雷道友?!?
楚朝南看向雷江橫,有些不滿。
大好局勢,你干嘛要打賭。
“不,我沒有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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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江橫震驚過后,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殘忍的笑容,他一步步的踏向玄機子,直至走到玄機子面前,才壓低聲音。
“師兄,這三年來,你雖然不待見那孩子,甚至當眾折斷他的木劍,可他畢竟還在青云門,所以我一直在想,在你的心中,是不是一直暗中護著他?”
玄機子不答。
雷江橫的臉色越發(fā)得意:“是因為心中還藏有同門之誼?師兄,我看不透你,也猜不透你,所以,我安排了一個人,他會替我找出答案。”
玄機子的目光陡然變得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