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楚云寒似乎隱約明悟，道玄境的玄妙正如他所理解的那樣。

與大道冥合，化為道的本身，方才能夠勘破形質(zhì)本空，以本心映照太虛，一窺太初第二境的無上玄奧！

但，就是這最后一步，將他徹底阻攔在十三階的門檻之外！

要么，拋棄執(zhí)念，舍棄自我，心印太虛，與道冥合，得望道玄境之曙光。

但這樣一來，他還是自己嗎？

到時候就算突破到十三階道玄境，也只不過是化為了上蒼道界的大道，成為了太上忘情的道之本身。

無喜無悲、無情無欲、就連人性都會徹底消失，這樣的突破有何意義？

要么，止步于十三階之下，這樣才能保持自我，本心不失，真靈不惘。

他依然還是他自己，而不是成為世間萬物運轉(zhuǎn)之道。

楚云寒沉默了許久，此刻終于明白，為何原初之地經(jīng)歷了不知多少個紀(jì)元，但十三階的無上強(qiáng)者卻這么少了！

他從不認(rèn)為自己是亙古以來無數(shù)獵殺者與審判者中，天資、悟性、心性最強(qiáng)的那一個。

古往今來，諸天萬界中的絕世妖孽何其之多？

但又有幾人能夠窺見十三階之玄奧？

那些驚才絕艷、名字曾照耀無數(shù)紀(jì)元的存在，最終卻黯然消逝在歷史長河中，始終都未能踏出那一步。

他曾以為是自己悟性不足，或是積累不夠。

如今才明白，或許他們中的許多人，并非不能，而是...不愿！

不愿以失去“自我”為代價，去換取那看似至高無上的力量與境界。

這并非對力量的鄙夷，而是對自身“存在”的最后堅守！

是他們寧愿永世沉淪，也不愿放棄的執(zhí)念！

楚云寒端起石桌上那杯早已涼透的、尋常人家飲用的粗茶，輕呷一口，一股淡淡的苦澀回蕩在舌尖。

隨后緩緩低下頭，看向伏在自己腳邊，睡得正熟的比蒙。

白色的毛發(fā)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偶爾喉嚨里發(fā)出一兩聲模糊的夢囈，似乎在追逐著某個有趣的夢境。

這是他行走于諸天萬界后，至今唯一僅剩的羈絆，讓他不再像之前那樣孤寂。

若是他選擇踏出那一步，化為無情大道，那么，比蒙在他眼中，將不再是獨一無二的“兒子”。

或許只是一團(tuán)蘊含著特殊能量結(jié)構(gòu)、遵循著某種生命法則的“現(xiàn)象”。

他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允許它伏在自己腳邊，會在它用濕漉漉的鼻子碰觸自己時，伸手撫摸它的頭頂嗎？

不會了...

到那時，連“撫摸”這個動作，或許都失去了其蘊含的情感意義，只剩下物理層面的接觸。

他又想起這小院，這些年來經(jīng)歷的平凡煙火，與菜販討價還價時感受到的人情冷暖。

觀察院中萬物時體悟到的生機(jī)盎然，甚至隔壁那少年因無法修行而崩潰的哭喊，父母那無奈而卑微的嘆息...

這些構(gòu)成了紅塵人間的，充滿了缺陷、欲望、痛苦，卻也充滿了溫度與活力的點點滴滴...

在他與道冥合之后，都將失去其鮮活的色彩，淪為冰冷數(shù)據(jù)流中的一部分。

“太上忘情...非無情也，忘情者，寂焉不動情，若遺忘之者耳...”

楚云寒喃喃自語，一種徹骨的寒意涌上心間。

“忘情而至公，得天地之正？”

“可若連“情”為何物都已遺忘，那“公”與“正”，又由誰來定義？”

“呵呵...不過是大道運轉(zhuǎn)的慣性罷了...”

這一刻，他沉默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