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寧牽著驍兒下了馬車。
她不緊不慢,徑直朝那些“罪犯”走去,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勾著唇角看他們走過。
忠勇侯這輩子雖然沒有轟轟烈烈的風光過,比起很多人,他是人上人,何曾這么狼狽過。
他埋著頭往前走。
后面的女眷們一個勁兒地扒拉頭發(fā),將臉遮住。
忠勇侯以為,他作為家主,定然受到的指指點點最多,忽然發(fā)現(xiàn),議論聲來自后面。
忍不住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人們根本不在意他,關注點全在姚青凌的身上。
一時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應該憤怒。
都這時候了,姚青凌居然還能出風頭?
忠勇侯忽然有些茫然。
他一步一腳,速度緩慢下來,被看管的衙役推了一把:“快點,別磨磨蹭蹭的!”
忠勇侯看了看他,指著那衙役:“我記住你了,我記住你了……”
喃喃說了兩遍,在衙役兇狠凌厲的目光下,又給咽回去了。
那衙役惡狠狠道:“你記住我又能如何?你還以為有機會從牢里出來?”他冷笑一聲,“告訴你,西城門的大牢,光是昨天一天,就扔出去二十二具死尸?!?
天寒地凍,牢里又陰冷,這些享受慣了的貴人本就驚恐交加,進去第一天就病了,熬了三天,病情加重,進氣少,出氣多,再過一晚上,徹底沒氣兒了。
只要有一個人死,整個牢里恐懼彌漫,沒病也要嚇出病來,死亡會像瘟疫一樣彌漫整座大牢。
甚至都不用費心去審,便有熬不住的官員主動交代罪責,不過是求死個痛快。
衙役一邊驅(qū)趕一邊說,他的聲音很大,嚷地后面人都能聽到,街邊的百姓也聽到。
女眷們不再關注臉面,任由頭發(fā)亂糟糟地蓋在臉上,她們嚶嚶哭泣起來。
誰也不想死。
百姓回過味來,這是忠勇侯犯了罪,牽連全府了。
一個書生攔住藺拾淵,問道:“官爺,這姚娘子是明威將軍的女兒,跟忠勇侯沒有關系,怎么連她和孩子也抓了?”
藺拾淵冷冷掃一眼姚青凌,道:“她也姓姚?!?
沒再多說一個字,冷酷到不近人情。
周芷寧看著姚青凌的狼狽,心里樂開了花。
她惡毒地想著,任姚青凌天大的本事,這一次她也翻不了身了。
忠勇侯買賣奇珍異獸是板上釘釘?shù)氖拢蓝耍?
就在姚青凌經(jīng)過周芷寧面前時,驍兒忽然指著姚青凌:“娘親,是少夫人?!?
——在新府時,周芷寧與展行卓以兄妹相稱,驍兒應該叫青凌“小嬸嬸”,可是周芷寧卻教他叫“姑姑”,當時青凌有些疑惑,展行卓說,叫姑姑更親近一些。
那時的青凌未曾多想,不過后來,青凌知道了周芷寧與展行卓之間的茍且,便覺得這聲“姑姑”惡心人,不允許他叫了。
驍兒學說話有些晚,離開新府時,也只是會簡單說幾句。不過孩子在周芷寧的看護下,只愿黏著展行卓,從不親近青凌,連一聲“少夫人”都沒學會。
此刻,孩子竟然清晰地叫了“少夫人”,想來是他從前記住了下人們對青凌的稱呼,如今語熟練了,能叫出來了。
卻是在此情此景下。
叫人唏噓的同時,又覺得可笑。
這么長時間未見,驍兒還記得姚青凌,青凌倒是有些意外。
她抱著孩子,淡淡掃一眼驍兒,跟他微微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