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賀聲中。
玄都負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昆侖玉柱。
他氣息盡斂,返璞歸真!
似與腳下太清峰融為一體。
其目光掃過之處,無形的威嚴如同實質(zhì)的潮汐,壓得虛空都微微凝滯。
戒律碑神文流轉(zhuǎn)。
無聲卻霸道!
“恭迎師兄功成出關!”
戒律堂前。
以三霄、趙公明為首等人為首的百余位弟子,皆齊聲高呼,聲震云霄。
玄都,出關了!
其身上的氣息,已經(jīng)毋庸置疑。
實打?qū)嵉奶医鹣芍常?
眾仙心中敬畏。
玄都踏足太乙之境,這戒律堂的脊梁,才真正挺立起來!
玄都微微頷首,臉上帶著溫潤卻不容置疑的笑意:“諸位辛苦。”
“我閉關五百載,堂中諸事,有勞諸位費心維系?!?
他的聲音平和無比,使人如沐春風。
玄都目光掃過眾仙。
見秩序井然,氣象初成,玄都心中稍慰。
果然。
單打獨斗,絕對成不了氣候。
自己。
還幸虧有這些人相助??!
然而。
玄都目光掃過馬元之后。
對方眼中,似乎還藏著一絲壓抑的怒意和無奈。
黃龍更是欲又止,目光頻頻瞥向站在人群后方的一人。
馬元低垂著頭。
神情中,卻有幾分委屈閃爍。
見此之后。
玄都心中了然,面上不動聲色,聲音卻沉了一分,直接點破:“馬元師弟。”
馬元聞聲,身軀猛地一顫,如同驚弓之鳥,慌忙上前幾步。
“還請師兄吩咐??!”
說著,便要再度見禮。
玄都虛抬手掌,一股柔和卻無可抗拒的力量將馬元托起。
“你既已入戒律堂,便是我等同袍,無需行此大禮。”
“我觀你神色有異,氣息微浮,可是在吾閉關期間,受了委屈?”
“堂規(guī)戒律之下,同門互助,若有冤屈,但講無妨,我自會為你做主?!?
至今。
馬元已經(jīng)是自己人。
對于自己人,玄都自然需要照料。
再怎么說。
當今的馬元,也是他玄都的人。
誰敢動馬元,便是不給玄都面子。
不給戒律堂面子!
此一出。
如同點燃了引線。
馬元眼圈一紅,積壓了五百年的憋屈瞬間爆發(fā)出來。
他猛地抬起頭,一字一句道:
“師兄明鑒!我委屈??!”
他指著自己道袍下擺的污跡。
又擼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幾道早已愈合卻仍顯猙獰的焦黑傷痕。
“自我蒙師兄恩典,入戒律堂執(zhí)役,謹遵堂規(guī),約束行,巡查昆侖不敢有絲毫懈??!”
“可長耳定光仙,仗著自己是隨侍七仙之一,又糾集了虬首仙、金光仙幾個,處處與我為難,視我戒律堂法度如無物!”
他越說越激動,聲音也拔高了幾分:“我巡查至落霞坪,見定光仙驅(qū)使法寶,強行抽取三頭青鸞仙禽的本源精血,只為祭煉他那柄污穢邪幡!”
“我上前勸阻,明堂規(guī),無故殘害生靈者,形神俱滅!”
“他非但不聽,反而譏諷我是師兄手下走狗,更出手打傷我,焚我巡查令旗?!?
“還放出話來什么狗屁戒律!吾等隨侍圣人座前,便是殺了又如何?”
馬元聲淚俱下,句句泣血:“這五百年來,定光仙一伙變本加厲!”
“弟子親眼所見,他們?yōu)樾顾綉?,毀壞玉清峰下三處千年藥圃?!?
“為爭搶一處靈氣泉眼,打傷我戒律堂三名外門執(zhí)事弟子?!?
“更是在碧游宮外公然辱罵云霄師姐,我戒律堂皆是趨炎附勢之徒!”
“我屢次上報,云霄師姐與公明師兄也曾親往質(zhì)問,然定光仙仗著隨侍七仙同氣連枝,又有烏云仙在背后撐腰,人多勢眾,修為深厚?!?
“我等力有不逮,未能將其繩之以法,反受其辱,馬元無能,請師兄責罰!”
說到最后。
馬元已是泣不成聲。
顯然是遭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這五百年來。
定光仙一行人為非作歹。
他們卻對其束手無策。
黃龍雙拳緊握,面沉如水。
羅宣更是周身赤焰升騰,咬牙切齒:“混賬東西!欺人太甚!”
三霄臉色冰冷,眼中寒芒閃爍。
趙公明胸膛起伏,虎目含煞,顯然這五百年的憋屈,早已積壓到了!
整個戒律堂前。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肅殺之氣彌漫,連呼嘯的山風都仿佛凝固了。
玄都靜靜聽著,臉上那溫潤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冰封萬古的森然寒意。
他負于身后的雙手緩緩握緊。
一陣恐怖威壓,以他為中心,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
太乙金仙之威乍現(xiàn)而生!
太清峰頂?shù)臏囟润E然下降。
天空中的云層都仿佛被這股寒意凍結(jié)!
“好一個定光仙!”
玄都的聲音響起。
不再是之前的平和,而是若寒冰一般冷冽!
“好大的狗膽!”
“視我戒律碑文如無物?視三清法旨如兒戲?視昆侖同門性命如草芥?!”
“殘害仙禽,毀壞藥圃,打傷同門,樁樁件件,皆觸犯戒律堂鐵則!”
“其罪,當誅!”
他一步踏出,腳下虛空生蓮。
無形的空間波紋蕩漾開來。
目光如兩道撕裂蒼穹的冰冷劍光,穿透層層云霧,直射向上清峰隨侍七仙洞府的方向!
好一個定光仙!
玄都心中,已然發(fā)出陣陣冷笑。
先前的一切,暫不與定光仙理論。
如今,他可算是落在了自己手中。
當今。
戒律堂雖立。
可威,尚且未成。
定光仙,便是立威之人!
“云霄師妹,公明師弟,爾等維護法度之心,吾已知曉。”
玄都看向三霄與趙公明,語氣稍緩,決然無比。
“隨侍七仙合力,金仙巔峰數(shù)位,更有烏云仙此等太乙坐鎮(zhèn),爾等力有未逮,非戰(zhàn)之罪?!?
他話鋒陡然一轉(zhuǎn)。
如同出鞘的絕世神鋒,鋒芒畢露,殺氣沖霄:
“然,法度既立,威嚴不容褻瀆!”
“戒律堂權(quán)柄,豈容宵小輕慢?今日,吾便親自走一遭!”
“馬元,帶路!”
“我倒要看看,這長耳定光仙,項上頭顱,是否比呂岳更硬三分!隨侍七仙之名,能否擋我戒律堂法劍!”
“走!緝拿兇頑,以正典刑!”
話落之后。
“遵令!”
馬元猛地抬頭,眼中爆發(fā)出狂喜之色,再無半分怯懦。
他霍然起身,周身法力激蕩,指向一個方向:“師兄!那定光仙此刻正在他洞府宴飲作樂,辱罵我堂!”
玄都再無半句廢話,袖袍一揮!
轟!
一股磅礴浩瀚的太乙偉力瞬間包裹住馬元。
同時其身形化作一道撕裂虛空的清冷玄光。
一瞬,便無視空間距離,朝著上清峰的方向悍然破空而去!
其速之快,只在原地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冰冷殘影!
“走!”
趙公明虎吼一聲,周身玄光爆發(fā)。
“隨師兄執(zhí)法!”
云霄清叱,三霄緊隨其后。
羅宣、黃龍、靈寶等戒律堂核心弟子。
以及所有滿腔義憤的執(zhí)役弟子。
無不怒吼著化作道道遁光。
如同百川歸海,緊隨著那道引領一切的清冷玄光,浩浩蕩蕩,殺氣騰騰地撲向上清峰!
與此同時。
上清峰,醉霞谷。
此地霞光如醉,流泉飛瀑,本是仙家勝景。
然而此刻。
谷中卻彌漫著一股淫靡放縱,乖戾兇橫的氣息。
長耳定光仙斜倚在一張鋪著珍稀靈獸皮毛的玉榻上。
赤著雙足,手中端著一只流光溢彩的琉璃盞。
盞中盛放的赫然是殷紅如血,散發(fā)著濃郁精元氣息的靈酒。
赫然是以多種仙禽精血混合靈果釀造的血髓釀。
他面色微醺,狹長的眼睛半瞇著,帶著七分醉意三分刻毒。
身旁。
虬首仙、金光仙、靈牙仙同樣放浪形骸。
面前玉案上杯盤狼藉,散落著啃食過的靈果殘核和被吸干精血的仙禽骸骨。
幾個妖嬈的女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侍奉在側(cè),大氣不敢出。
“哈哈哈!”
定光仙灌下一大口血髓釀。
任由猩紅的酒液順著嘴角流下,染紅衣襟,他放聲大笑,聲音尖厲刺耳:“什么狗屁戒律堂!什么玄都!不過是一群趨炎附勢的土雞瓦狗!”
“馬元這個混賬東西,昔日在我等面前搖尾乞憐的貨色,如今竟敢穿起那身狗皮,在我等面前耀武揚威?呸!”
他狠狠啐了一口,臉上滿是鄙夷和快意:“什么殘害生靈?什么打傷同門?”
“我便是做了,他玄都又能如何?他戒律堂那群廢物,三霄?趙公明?在吾等面前,算個屁!”
“還不是只能干瞪眼?哈哈哈!五百年了,玄都龜縮不出,怕是知道自己斤兩,不敢出來了吧?”
“我看所謂戒律堂,就是個笑話!遲早關門大吉!”
定光仙狂悖不堪。
時至今日。
他才徹底明白一個道理。
只要他們隨侍七仙同氣連枝,便是戒律堂,也動不了他們!
虬首仙咧嘴獰笑,露出森白獠牙:“說得對!玄都不過是仗著圣人寵愛罷了!論根腳,論修為,他算個什么東西?”
“也配立規(guī)矩管束我等?我截教萬仙,向來逍遙自在,豈是他一個黃口小兒能約束的?”
金光仙搖晃著酒杯,眼中金光閃爍,帶著陰冷:“就是!我等隨侍師尊座前,身份尊貴,便是偶爾殺幾只扁毛畜生,毀幾片藥圃,打傷幾個不長眼的東西,又算得了什么?”
“他戒律堂敢動我們一根手指頭試試?借他玄都十個膽子!”
“呂岳那蠢貨是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
在他們眼中。
呂岳?
不過是一個倒霉蛋罷了
論身份,怎能比得上他們隨侍七仙?
玄都自然會毫不留情的斬殺對方。
可他們呢?
就算玄都出關,破入太乙金仙之境。
敢動他們?
“不錯!”
靈牙仙甕聲附和。
“今日我等在此宴飲,便是要告訴整個昆侖,這昆侖仙境,還輪不到他玄都說了算!”
“什么法度?我呸!實力才是法度!來,再飲一杯!”
幾人狂笑舉杯,氣焰囂張到了極點。
谷中彌漫著血腥、酒氣與肆無忌憚的狂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