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太夫人反復(fù)把這封家書看了兩遍,這才把它放下了,寵溺地笑道:“小天那小子真是任性,居然把家信和朝廷的軍報一起送?!?
慕炎搖了搖食指,笑瞇瞇地說道:“太夫人,您應(yīng)該夸小天聰明才對!”
“您也不想想,現(xiàn)在晉州亂成那樣,讓驛站送信,這封家書怕是幾個月都送不到?!?
慕炎樂呵呵地想著:不就是給小舅子開個后門嗎?小事一樁!
端木緋深以為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覺得自家弟弟就是機(jī)靈,看來與慕炎一唱一和的,逗得楚太夫人忍俊不禁地又笑了。
見楚太夫人展顏,連屋子里的嬤嬤丫鬟們也是喜笑顏開,氣氛變得松快了不少。
俞嬤嬤與大丫鬟杜鵑交換了一個眼神,皆是暗嘆:皇上真是有心了!
慕炎接著說起晉州的消息:“小天這家伙不僅聰明,而且狡猾得跟頭狐貍似的,把金家寨那伙人糊弄得連連失利。”
接下來,慕炎與楚太夫人說起了曲襄城之戰(zhàn),這一戰(zhàn)中,肖天假裝中計(jì),落荒而逃,借此誘敵開了城門,引蛇出洞。曲襄城易守難攻,當(dāng)城門一開,金家寨的優(yōu)勢就不復(fù)存在,埋伏已久的朝廷軍趁勢攻入城,一舉拿下了曲襄城,所有逃亡流寇一并拿下。
這一戰(zhàn)贏得極為漂亮!
慕炎故意說得輕松,避過了血腥的場面,楚太夫人聽得入了神,不時會心一笑,精神一振。
自肖天離開京城后,楚太夫人這幾個月來就一直睡不踏實(shí),雖說慕炎給了禁軍,也給了火銃營,但畢竟是在戰(zhàn)場上,誰也不能保證肖天萬無一失。
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死在前線的名將數(shù)不勝數(shù),更何況楚君羨就是死在戰(zhàn)場上。
現(xiàn)在慕炎帶來了好消息,楚太夫人總算放心了不少,揚(yáng)起的嘴角就沒放下過。
俞嬤嬤在一旁湊趣地說道:“太夫人,奴婢瞅著五少爺有老太爺?shù)娘L(fēng)采。”
楚太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得更樂了,頷首道:“這孩子還是更像他爹,他爹小時候也說過要當(dāng)個將軍,若非生在楚家,沒準(zhǔn)他真會當(dāng)個武將呢!”
以前說到長子楚君羨時,楚太夫人的眉眼間總是帶著些許哀傷,如今卻是染上了笑意。
屋子里的幾人笑晏晏。
端木緋聽得津津有味。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關(guān)于父親的這些事。
父親過世后,她不敢對祖父母提他,怕觸及祖父母的傷痛;祖父母亦然,生怕她難過,很少主動在她跟前提父親。
這一點(diǎn),俞嬤嬤也是清楚的,世子楚君羨的話題,曾是楚家不可觸及的傷痛。
如今隨著肖天的回歸,楚家的這道傷痕終于開始漸漸愈合了。
這一定是世子、世子夫人與大姑娘在天有靈,保佑太夫人祖孫團(tuán)圓!
俞嬤嬤在心里念了聲佛,琢磨著每天都要念《地藏經(jīng)》給五少爺祈福。
端木緋定了定神,笑呵呵地接口道:“小天是個機(jī)靈的,再說,晉州還有章大人他們幫襯著呢。他一定很快就會凱旋而歸的?!?
楚太夫人連連點(diǎn)頭:“緋兒,承你吉了?!?
端木緋笑得眉眼彎彎。
她覺得慕炎真是太太太英明了,不但把姑父章文澈弄去了晉州,管軍政的伍延平還是慕炎的心腹,有他們兩個在,晉州的那些官員自然也不敢瞎糊弄弟弟。
端木緋心知,人在官場,就免不了那些爭權(quán)奪利的事,官場是這樣,戰(zhàn)場也是這樣。
肖天是朝廷空降到晉州的總兵,既無根基,又無威望,也無家族與戰(zhàn)功傍身,他還是土匪出身,可想而知,晉州官場肯定不會服他的。
那些晉州官員想要對著肖天使些不大不小的絆子,太容易了,肖天只會有苦無處說。
但是,因?yàn)檎挛某汉臀檠悠皆缭谝荒臧肭熬偷搅藭x州,而且,過去這段時間,一直是由他們兩人來主管全局。
在他們的主導(dǎo)下,為穩(wěn)定晉州的局面做出了一些顯著的成績,讓朝廷與泰初寨、金家寨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章文澈和伍延平已經(jīng)在晉州官場站穩(wěn)了腳跟,既有官威,也有民望,他們可以助肖天壓下一些人、一些事。
再者,章文澈是肖天的親姑父,伍延平又對慕炎忠心耿耿,這兩個人都不會故意對肖天使絆子,對肖天而,有這兩人為助力,如虎添翼,他行事自然就方便了很多。
虧得阿炎有先見之明!端木緋樂呵呵地把手邊的一碟玫瑰蜜餞往慕炎那邊送了送,意思是,這蜜餞好吃,讓他試試。
慕炎被端木緋那贊許的眼神看得十分受用,嘚瑟得尾巴幾乎翹上了天,美滋滋地吃起了蜜餞。
楚太夫人看著這對郎才女貌的孩子,覺得心情更好了,笑著道:“緋兒,這蜜餞是俞嬤嬤做的,味道不錯吧?”
端木緋含著蜜餞直點(diǎn)頭,笑靨如花。
她一吃就嘗出來了。俞嬤嬤有一手腌制蜜餞的好手藝,以前她在楚家時就是跟俞嬤嬤學(xué)的腌蜜餞。
俞嬤嬤受寵若驚地笑道:“難得端木四姑娘喜歡奴婢的手藝,待會兒姑娘捎幾罐回去,也給令姊嘗嘗?!?
“多謝俞嬤嬤?!倍四揪p從善如流地收下了,笑得更甜糯了。
慕炎故意涎著臉湊趣道:“俞嬤嬤,也給我?guī)坠薨?。我送去給我娘也嘗嘗?!?
俞嬤嬤更樂了,笑著應(yīng)下:“皇上,要是大長公主殿下喜歡,盡管使人與奴婢說,奴婢再給殿下送去?!?
端木緋咽下了蜜餞,笑呵呵地說道:“殿下和我的口味相似,她一定喜歡。嬤嬤這手藝足以在京城開家鋪?zhàn)恿?,生意肯定好!?
俞嬤嬤笑得合不攏嘴,“那可不成!奴婢還要留在這里服侍太夫人呢!”
俞嬤嬤樂呵呵地下去備蜜餞了。
慕炎又繼續(xù)與楚太夫人說起了晉州的事:“太夫人,晉州那邊情勢已經(jīng)大好,想來不日就可平定了?!?
慕炎心里是期望四月能夠結(jié)束晉州的內(nèi)亂,他知道端木緋一定希望他們大婚的時候,肖天也能在場。
那么,他們的婚禮就沒有任何缺憾了!
想到大婚,慕炎的一雙鳳眸笑得瞇成了縫兒,目光灼灼地盯著端木緋精致的側(cè)臉,一個人暗暗傻樂,心里琢磨著:現(xiàn)在北境的戰(zhàn)事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調(diào)回的禁軍也休整好了,他可以多給晉州再調(diào)一些禁軍,爭取早日平定晉州。
越快越好!
慕炎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兩人在宣國公府陪著楚太夫人用了午膳后才離開,除了蜜餞外,楚太夫人還送了他們兩筐莊子里剛送來的枇杷。
端木緋沒急著回端木府,提議道:“阿炎,我們?nèi)セㄊ凶咦甙伞=憬阆胍I一些花苗?!?
難得可以出來玩,慕炎本就舍不得就這么把端木緋送回去,忙不迭應(yīng)了:“城西那個花市離這里最近,我們?nèi)ツ沁呍趺礃???
兩人說走就走,一起去了城西的花市。
端木緋好像放出籠子的鳥般興致勃勃,她怕冷,整個冬天幾乎都是握在家里,出門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直到現(xiàn)在二月的天氣漸漸轉(zhuǎn)暖了一些,才樂于出門。
兩人在花市里逛了兩三家鋪?zhàn)?,還沒什么收獲,這些鋪?zhàn)永镔u的花苗都尋常了些。
某個掌柜不死心,追著兩人出了鋪?zhàn)?,嘴里噼里啪啦地說著:
“公子,姑娘,二位別忙著走??!”
“后頭還有些花苗呢!再不行,兩位可以到我家的花圃親自去看看,那里花的種類更多……”
他說著,卻發(fā)現(xiàn)前面的慕炎和端木緋驀地停下了腳步,還以為是自己把他們說動了,喜形于色。
慕炎和端木緋根本就沒看這掌柜的,兩人的目光皆是直愣愣地看著前方兩道熟悉的背影。
一男一女,男的著一襲竹葉青直裰,女的披著一件鴉青色繡蝶戲牡丹花的斗篷,兩人皆是身形高挑,看著比周圍的其他人高出了一截,鶴立雞群般醒目。
即便是沒看到他們的正臉,端木緋也認(rèn)出了這兩人,輕聲道:“是姐姐和岑公子。”
前方三十來丈外,岑隱和端木紜正在一家鋪?zhàn)油馓艋?,有說有笑地對著那些花點(diǎn)評著。
岑隱的手上已經(jīng)提了一盆花,端木紜也抱了一盆蘭花,顯然他們已經(jīng)有了收獲。
“……”
“……”
端木緋與慕炎默默地彼此對視了一眼。
端木緋“噗嗤”一聲笑了,脆聲道:“這下不用我給姐姐挑花了?!?
生怕端木紜和岑隱看到他們,端木緋一把抓起了慕炎的手腕就跑了。
那掌柜的沒想到他們冷不丁又跑了,急了,拔高嗓門喊了起來:“公子,姑娘!”
他沒能讓端木緋與慕炎留步,兩人已經(jīng)飛快地跑進(jìn)了一條無人的巷子里。
端木緋跑得微微喘氣,不放心地探出腦袋又往端木紜和岑隱的方向望了一眼,確信他們沒看到自己,得意地捂嘴笑了。
慕炎也樂,美滋滋地看著端木緋的右手抓在自己的左腕上。
端木緋收回了視線,踮起腳,湊到慕炎的耳邊小聲道:“阿炎,你猜,岑公子什么時候會來提親?”
慕炎也故意壓低了聲音,裝模作樣地附耳對著端木緋道:“我悄悄去問問大哥好不好?”
端木緋眼睛一亮,頻頻點(diǎn)頭道:“那就靠你了!”
她的眼睛如寒星般閃閃發(fā)亮,仿佛在說,阿炎,你最厲害了!
慕炎被她的眼神看得飄飄然,身后的尾巴瘋狂地?fù)u擺著,拍拍胸膛擔(dān)保道:“這件事就交給我。”
端木緋樂了,她踮起了腳,飛快地在他的右臉頰上親了一下,如蝴蝶戲花般,輕輕的,柔柔的,只沾了一下,就立刻退了回去。
“……”慕炎呆了呆,紅暈從臉頰急速擴(kuò)大,一直蔓延到脖頸與耳根,渾身都發(fā)燙。
他的心飄得更高了,暗暗下了決心:他靠纏的也要纏到大哥投降為止!這件事他一定要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模?
慕炎抓住了端木緋的小手,撒嬌地晃了晃,“蓁蓁,那我們?nèi)e處逛逛?”
他一臉期盼地看著端木緋,就算買不成花,他們也可以去別處逛逛是不是?
于是,兩人就離開了花市,跑去半月湖游了一個半時辰的湖,又去中盛街逛了一路,買了一路,直到太陽西斜時,她才大包小包地被炎慕送回了端木府。
于是,剛剛從衙門下班的端木憲就恰好看到新帝陪著小孫女回來了,還一臉傻樂的樣子,這德行一看就是下了早朝后就翹了一天的班。
端木憲嘴角抽了抽,滿肚子的火蹭蹭蹭地往上冒,自己任勞任怨地每天都是在文華殿與戶部衙門忙得跟個陀螺似的,慕炎這臭小子倒是會偷閑,居然翹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