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太妃與慕祐顯又返回了東暖閣坐下。
端木太妃仍有幾分不敢置信,反復(fù)把那道圣旨看了好幾遍,這才仔細(xì)地把圣旨收了起來,急切地看向兒子問道:“祐顯,什么時候可以遷府?”
慕祐顯見端木太妃心情好,也是眉眼含笑,道:“等一過完年,兒子就接母妃搬過去。”
現(xiàn)在大過年的,慕祐顯也不想端木太妃折騰來折騰去了。
端木太妃連連點(diǎn)頭,臉上笑容更盛。她已經(jīng)有些迫不及待,巴不得今天就搬出千雅園!
端木太妃笑著又道:“祐顯,你也不用著急把郡王府全都理好,這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等本……等我搬過去后,和你一起慢慢整理也不遲?!?
“你是男子,論起收拾宅子,你可比不上我?!?
端木太妃自夸道,嬌艷的面龐上容光煥發(fā),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
皇宮也好,千雅園也罷,她不過都是過客而已,怡郡王府才是她的家,她和兒子的家!
以后她再也不用受什么宮規(guī)的束縛,想見女兒就見女兒,想見兒子就見兒子,又能守著兒子、媳婦成親,將來還可以幫著兒子養(yǎng)孫兒。
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這是她最向往的日子?。?
端木太妃越想越是歡喜,眉目生輝。
慕祐顯自是什么都依著她,笑道:“好,等您搬過去,您再慢慢收拾?!?
“要不要讓涵星一起過來陪著您一起收拾?”
其實(shí)府邸早就收拾得七七八八了,隨時都可以搬過去。
端木太妃嫌棄地?fù)]了揮手,“那丫頭啊,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不能讓她來添亂!”
母子倆說說笑笑,端木太妃滔滔不絕地說著搬家和布置新家的事宜,興致勃勃。
那些宮人也都一個個提起了精神,走路有風(fēng),覺得總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這一日,不僅慕祐顯得了封王的圣旨,四皇子慕祐易也被封為了誠郡王,而五皇子與六皇子都被封為了鎮(zhèn)國將軍,不日出宮開府,奉養(yǎng)自己的生母。
至于七皇子、八皇子與九皇子因為年紀(jì)太小,這次沒有分封,會暫居在千雅園中。
三個皇子雖然不免有些失望,但是看到兄長們都能出行宮去,也沒被圈禁,這些年幼的皇子和他們的生母也都像是看到了希望。
除了舞陽和涵星被封為長公主外,二公主、三公主等其他幾位公主皆隨戾王被降為了郡主,圣旨允其開郡主府。
這幾道圣旨恍如有一股清泉涌入死氣沉沉的潭水中,整個千雅園一掃前幾日的抑郁,整個行宮上下都?xì)g喜起來,有了過年的喜慶氣氛。
住在行宮中的不少妃嬪紛紛去向端木太妃道賀,喜氣洋洋。
新舊兩朝在正月里平緩地過渡了。
在最初幾日的狂歡后,百姓們的情緒也都漸漸地平復(fù)了下來,歸于平靜,恢復(fù)到日常中。
直到正月十二,京城又熱鬧了起來,百姓們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地準(zhǔn)備慶祝元宵節(jié),選購燈籠,搭蓋燈棚。
俗話說,正月十二搭燈棚,正月十三上花燈,正月十四亮眼湯。
正月十五自是要鬧元宵。
元宵這一晚,慕炎換上一身紫色的便服大搖大擺地溜出了宮,接了端木緋一起去皇覺寺那邊的燈會看花燈。
元宵節(jié)是大盛少數(shù)不設(shè)宵禁的日子,大部分百姓都會在這一晚出來溜達(dá),或是走親訪友,或是出門賞燈。街道上一片車水馬龍,分外熱鬧。
街道兩邊擺起了一個個攤位,那些攤販神采奕奕地吆喝著,家家戶戶的屋檐下都掛著一盞盞大紅燈籠,燈籠散發(fā)出瑩瑩光輝,如同一條燈河般流淌在上面,美不勝收。
置身其中,讓人的情緒也不由隨之興奮高昂起來。
端木緋一路看花燈,買花燈,等她和慕炎逛完燈會出來時,兩人的手里至少提了七八個燈籠。
慕炎看著端木緋神采飛揚(yáng)的面頰,唇角微翹,想著他們在燈會走了半個多時辰了,就提議道:“蓁蓁,我們?nèi)デ懊婺情g茶館里坐坐?”
夜幕已然落下,圓月與繁星高懸夜空,平日里這些茶館酒樓早就關(guān)門了,因為今天是元宵,這家茶館才難得在夜里做生意,不少來燈會賞玩的路人都跑去茶館喝茶歇腳。
慕炎拉著端木緋去了二樓臨窗的座位坐下,兩人一邊喝茶,一邊說著話,端木緋偶爾從窗口俯視著下方川流不息的人流。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慕炎心中暗道,一雙漂亮的鳳眼眨巴眨巴,做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吸引端木緋的注意,道:“蓁蓁,我這幾天可忙了,每天都要三更天才能歇下。你看,我是不是都瘦了一圈?”
慕炎努力地對著端木緋裝可憐。
其實(shí)現(xiàn)在還在過年,朝中根本就沒什么緊急的事要處理,連端木憲都說這幾日是過去一年最空閑的時候。
端木緋哄著他道:“我給你剝個桔子好不好?”
說著,端木緋就從果盤里拿起一個拳頭大小的桔子,剝了起來。
慕炎連連點(diǎn)頭,心花怒放。
他再也裝不下去,烏黑的瞳孔閃閃發(fā)亮。他的蓁蓁對他真好!
端木緋慢慢地剝著桔子,剝了一半時,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好奇地把臉湊了過去,問道:“蘇娜好不好看?”
她還生怕慕炎不知道她說得是誰,又補(bǔ)充了一句:“就是那個自封為王的南懷偽王?!?
“……”慕炎差點(diǎn)沒咬到自己的舌頭,鳳眸微微張大,略有幾分心虛。蓁蓁怎么會突然問起這個?
端木緋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好奇地看著他,看著他,看著他。
慕炎借著給端木緋倒茶的動作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心里不得不懷疑端木緋是不是知道了當(dāng)初南懷提出讓蘇娜和自己和親的事,才會這么問。
到底是誰跟她說起了蘇娜?
慕炎的心思轉(zhuǎn)得飛快。
不可能是大哥吧。
那么,還有誰呢?!
慕炎感覺心跳砰砰加快,頸后出了一片冷汗,暗道:今天回去后,他非得好好審審手下那些人,他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竟然敢在蓁蓁面前嚼舌根,搬弄是非!
慕炎的眸底飛快地掠過一抹利芒,一閃而逝,隨口問:“你怎么突然問起她了?”
端木緋壓根兒沒看出慕炎的緊張。
她繼續(xù)又剝起桔子來,剝掉橘子皮,再仔細(xì)地撕掉附在桔子上的一條條桔絡(luò),自自語道:“涵星表姐說,蘇娜一定長得不好看?!?
涵星?慕炎傻乎乎地眨了眨眼,這件事怎么又跟涵星扯上關(guān)系了?
端木緋毫無所覺地往下說:“不過,我倒覺得不是,蘇娜說不定很漂亮呢!”
“我曾看過一些懷州那里的書,書上提起了圣火教的事,不僅說了圣火教的傳統(tǒng),還有一個章節(jié)是專門說圣火教的圣女的,說圣女不僅舞跳得好,而且個個都是人間絕色,大多是南懷第一美人,所以,蘇娜肯定長得好?!?
“我還和涵星還打賭了呢,誰要是輸了,就要親手給對方繡一條裙子?!?
端木緋終于剝好了桔子,把它對半分開,分了一半給慕炎,然后把小臉往慕炎那邊湊了湊,再次追問道:“阿炎,你怎么不說話?她到底好不好看?”
雖然端木緋這幾句話說得有些沒頭沒尾,但慕炎還是大致串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抓住了其中的關(guān)鍵人物。
涵星,原來是涵星挑的事!
想想也知道肯定是涵星這丫頭一時興起挑起了蘇娜美不美的話題,然后她和蓁蓁說著說著就發(fā)展到打賭的地步……
這個問題說簡單簡單,說難那也太難了。
“……”慕炎嘴角抽了抽,覺得這題實(shí)在太送命,簡直沒法答。
照理說,他當(dāng)然應(yīng)該幫著蓁蓁讓她贏這個賭約,可這就意味著,他要說蘇娜好看?
那肯定不行!
也就說,他不能幫著蓁蓁了?
可要是蓁蓁輸了,豈不是還要幫涵星那臭丫頭繡一條裙子?
不行,這裙子繡起來多費(fèi)神,多費(fèi)眼,他自己都舍不得讓她給他做衣裳,怎么能這么便宜了涵星!
不行,絕對不行。他絕對不能助紂為虐!
慕炎在心里對自己說,一時糾結(jié)了。
再說了,他早不知道蘇娜長什么樣了!
慕炎從端木緋手里接過一半的桔子,近乎發(fā)泄地吃著桔瓣,心里嘀咕著:涵星這丫頭都嫁了人,不好好在家里相夫教子,怎么整天不干好事!
慕炎暗暗琢磨起要給李廷攸多弄點(diǎn)差事!
但念頭才起,再細(xì)細(xì)一想,他又覺得不對。
李廷攸要是差事多了,涵星豈不是就更閑了,她在府里閑著沒事,到時候怕又要跑來找蓁蓁去玩了!
所以……
慕炎突然眸子一亮,有了主意。
對了,他還是給李廷攸放大假吧,讓他把媳婦給看好了,別成天瞎給自己搗亂!
“……”端木緋天真無辜地看著他,還等著他回答。
而慕炎的額頭已經(jīng)開始抽痛了,心中拼命地想著該怎么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
就在這時,一陣“蹬蹬蹬”的腳步從樓梯方向傳來,小二帶著一老一少上來了。
老者頭發(fā)花白,蒼老的臉上布滿了歲月的刻痕,手里抱著一個二胡;少者是個姑娘,最多十六七歲,穿著一件青色素面褙子,挽了一個簡單的纂兒,鬢發(fā)間只戴了一對粉色的絨花,模樣還算清秀可人。
瞧這一老一少的樣子,一看就是在茶館酒樓里給人唱小曲的。
慕炎連忙提議道:“蓁蓁,要不要把他們叫來給我們唱唱小曲?”
端木緋也朝那一老一少望了過去,眸子一亮,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小二是個機(jī)靈的,雖然沒聽清慕炎說了什么,但是看這兩位客人的神色,就知道他們對聽小曲感興趣,就把著一老一少領(lǐng)了過來。
小二笑呵呵地問道:“公子,姑娘,兩位可要聽個小曲?”
慕炎點(diǎn)頭應(yīng)了,跟著就看向了端木緋,讓她點(diǎn)曲子。
端木緋興致勃勃地問道:“你們會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