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幸好,自家沒打算用這丫頭來聯(lián)姻。
許太夫人心里暗暗嘆了口氣。
“……”許三姑娘垂眸盯著自己的鞋尖,她本來是指望祖母替她做主,卻沒想到祖母根本沒接話。
廳堂內(nèi)的沉默蔓延著,這種沉默讓時間仿佛被拉長,也讓她有些不安。
許三姑娘眨了眨眼,眼眶內(nèi)含著晶瑩的淚水,楚楚可憐。
許太夫人皺緊了眉頭,今日有客,不適合教孫女。
她正打算打發(fā)了孫子孫女,廳外又有了動靜,七八丈外,一個中等身形、著天青色直裰的男子步履匆匆地朝這邊走來。
許大公子忙起身見禮道:“二叔父?!?
來人正是許家二老爺許士程。
許士程當(dāng)年也是進(jìn)士出身,這次回京后被安排到了禮部任正五品郎中,今早才剛?cè)ザY部報道。
見次子在這個時間突然行色匆匆地回來了,許明禎與許太夫人皆是心里咯噔一下,隱約覺得不妙。
許士程很快就來到正廳中,他約莫三十出頭,相貌儒雅,眉眼間有幾分像許太夫人,身姿筆直,形容間透著一股沉穩(wěn)的氣質(zhì)。
只是此刻他因?yàn)榉讲偶残?,氣息有些紊亂,額頭滲出了一層薄汗。
許士程先給安平、許明禎夫婦行了禮,跟著,目光就準(zhǔn)確地落在端木緋的身上,似是松了一口氣,然后安慰道:“你是端木四姑娘吧?你別慌。”
他的開場白說得廳中眾人皆是一頭霧水,尤其是端木緋。
“……”端木緋看著對方儒雅的面孔,疑惑地眨了眨眼,小臉上有些懵。
安平隨意地掃了許士程一眼,她更在意的是端木緋,覺得小丫頭這副懵懵的樣子還真是可愛。
端木緋壓下心頭的疑惑,立刻站起身來,乖乖地給對方行了禮,也不認(rèn)生地隨著慕炎喚道:“二舅父?!?
這還是她還是第一見到許士程。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許士程歉然道:“本來第一次見面應(yīng)該給你備份見面禮的,但是今日有些匆忙,我改日再補(bǔ)?!?
許明禎忍不住問道:“老二,到底是怎么回事?”
“剛剛五公主殿下在北三所自縊了?!痹S士程立刻就進(jìn)入了正題。
許士程在禮部任職,相較于其他五部,禮部對于皇室的消息一向要靈通得多,禮部掌管著皇帝九族的宗族名冊,按時編纂玉牒,并記錄嫡庶、名字、生死時間等等的相關(guān)事宜。
因此,禮部與內(nèi)廷的人也走得近,五公主自縊的消息幾乎是第一時間傳到了禮部。
廳內(nèi)靜了一靜。
眾人神色各異,多是面有驚色,連垂眸站在一旁的許三姑娘也抬起頭來,微微睜大眼。
許大公子神情古怪地在許士程和端木緋之間看了看,心里疑惑五公主自縊與端木緋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相比下,許明禎夫婦知道得多一點(diǎn),他們曾經(jīng)在京中特意打聽過端木緋。
之前御史彈劾端木憲的那道折子在京中也是掀起過一些漣漪的,普通百姓也許不知道,但是京中各府卻大都聽說過五公主是被端木緋送進(jìn)北三所的,許明禎夫婦也曾聽聞。
現(xiàn)在五公主在北三所自縊,難免也與端木緋扯上關(guān)系。
二老皆是皺起了眉頭,眸色幽深。
“……”端木緋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還是有些懵。
端木緋還沒說什么,安平率先開口問許士程道:“人死了沒有?”
安平神色淡淡,在短暫的驚訝后,臉上再無一絲動容之色,似乎五公主是生是死,對她來說,根本微不足道。
許士程用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搖了搖頭,“沒死。幸好被身邊伺候的宮女及時救下來了?!?
許士程在心里暗暗嘆氣,憂心忡忡。
他同樣知道是端木緋把五公主送進(jìn)北三所的,現(xiàn)在五公主自縊,事情也就鬧大了,恐怕宗人府那邊也不會繼續(xù)裝聾作啞。即便端木緋有靠山,這件事也很難善了,說不定一會兒宗人府那邊就要來人叫端木緋了。
也幸虧五公主沒死,否則說出去,就等于是端木緋逼死了五公主。
許士程心里越想越擔(dān)憂,便尋了個借口請了假,趕緊回府通知,也好讓端木緋有個心理準(zhǔn)備,可以早早安排對策。
端木緋乖乖巧巧地站在一旁,就像是一只任人揉搓的小奶貓似的,單純無害。
許士程看著幾步外的小丫頭,腦海里不禁想起他在禮部聽聞的那些傳聞,至今還無法把傳聞中那個驕橫跋扈的“混世小魔王”與這個天真無害的小丫頭對應(yīng)在一起。
這小丫頭真的有這么嬌蠻、不講道理嗎?!
心念只是一閃而過,許士程也沒太糾結(jié),畢竟事已至此,現(xiàn)在想這個也沒用了。
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要設(shè)法解決這件事。
許士程定了定神,對許明禎道:“阿炎現(xiàn)在不在京里,父親,這件事不如由您出面吧?是不是還要派人和端木首輔說說?!?
以端木首輔的地位,想來宗人府那些王爺也要給幾分臉面的。而且,五公主終究沒出事,那么他們想要保下端木緋應(yīng)該也不難。
許明禎思忖地捋了捋胡須,詢問的目光看向了安平,“殿下,您覺得如何?”
安平依舊云淡風(fēng)輕,與許士程的憂心忡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安平優(yōu)雅地?fù)崃藫嵋滦?,淡淡道:“上個吊都死不成,看來是宮里的白綾太不結(jié)實(shí)了。”
“……”
“……”
“……”
許家人聞,神情變得有些微妙,尤其是許家二老多少品出幾分安平話中的意味深長。
許三姑娘皺了皺眉,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安平。
安平展顏一笑,明艷的面龐愈發(fā)奪目,尤其是那雙與慕炎相似的鳳眸明亮如火。
她笑吟吟地又道:“許士程,本宮依稀記得禮部要在玉牒記錄宗室子女的生死時間、謚號、安葬事宜什么的,可要記錄公主一輩子自縊了幾次?”
“……”許士程怔了怔,這才搖了搖頭,“自是不用?!彼睦锲鋵?shí)一頭霧水,總覺得安平語含深意,又摸不著頭腦。
聽到這里,許大公子至少明白了五公主自縊與端木緋之間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
許明禎夫婦剛聽聞五公主自縊的消息時,也有些擔(dān)心,此刻見安平和端木緋都是氣定神閑,心緒略定,此刻是疑大于憂。
安平似乎知道二老在想什么,唇角揚(yáng)得更高。
“緋姐兒?!彼龑χ四揪p招了招手。
端木緋召之即來,立即朝安平走近了兩步,站到安平坐的太師椅旁。
安平順手把端木緋腰側(cè)配的環(huán)佩正了正,語調(diào)親昵地說道:“這小丫頭的‘靠山’硬著呢!”
安平神色坦然地迎視許家?guī)兹?,透著幾分傲然,“別說朝露沒死,就算真死了,誰又能拿緋姐兒怎么樣!誰又敢拿緋姐兒怎么樣!”
安平的眸子里精光大作,令人幾乎無法直視。
許明禎和許太夫人對于安平的性子也有幾分了解。
自今上登基后,安平為了慕炎這十九年來一直收斂鋒芒,可是真正的安平便是如此,肆意張揚(yáng),光芒萬丈,就連今上在未登基時,也懼他這位皇姐三分。
端木緋只是抿嘴淺笑,乖得不得了。
這個時候,她的沉默無疑等于默認(rèn)了安平的話。
“……”許士程欲又止,心里還有幾分猶疑。
許明禎與許太夫人又一次對視了一眼。
他們當(dāng)然知道安平口中端木緋的“靠山”指的那位威名赫赫的岑督主。
其實(shí),剛剛許太夫人就想問問安平關(guān)于岑隱的事,京城中都說端木緋認(rèn)了岑隱為義兄,這些年在京城里作威作福,而慕炎是靠著端木緋才與岑隱結(jié)成了聯(lián)盟,對抗今上。
慕炎和岑隱之間的聯(lián)盟怎么看都是岑隱強(qiáng)慕炎弱,二老多少擔(dān)心岑隱會不會拿慕炎當(dāng)作傀儡,借此把持朝政。
方才許太夫人也試探地問了一句,然而,安平避而不答。
安平自然沒漏掉二老那復(fù)雜的表情,也知道他們在想什么,究竟想問什么,可是關(guān)于岑隱的問題,實(shí)在是不好答。
岑隱不想更多人知道他是薛家人,他寧可讓世人都以為薛家早就覆滅,無一人存活。
岑隱心底的那份痛、那份糾結(jié),知他如安平和慕炎自然可以理解,誰又能忍心去違岑隱的意思。
安平在心里默默嘆氣,再次端起了茶盅,借著喝茶的動作掩飾臉上的異樣。
岑隱的身世就能解釋許家二老所有的疑惑,可是她不能說,除開這個,無論她怎么擔(dān)保岑隱和慕炎之間沒問題,旁人也不會全然相信,心底總會有那么一分質(zhì)疑,而這種質(zhì)疑只需要稍稍添油加柴,就可以如野火肆虐。
既然說了也是白說,安平干脆就不答了。
反正歲月終究會回答他們的質(zhì)疑。
早上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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