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農(nóng)人急忙上前,誠惶誠恐地攤開了他的雙手。
他的手指粗壯有力,指甲縫里沾滿了洗不凈的泥巴,掌心同樣布滿了老繭,卻是粗糙皸裂,上面布滿了一條條深刻得仿佛鐫刻出來的,那些皸裂的黑色紋路與掌紋交織在一起,就像一張丑陋的蛛網(wǎng)般,寫滿了歲月的滄桑。
那小販和那農(nóng)人都是四十來歲的人,可是當(dāng)這兩雙手?jǐn)[在一起時,就會發(fā)現(xiàn)小販的手干凈得出奇。
小販的面色霎時就變了,身子一矮,頭顱就從兩把長刀的交叉包圍中脫離,然后就地一滾,手里朝馬車的方向射出一道銀芒,快如閃電……
拉車的小內(nèi)侍面色微變,反應(yīng)機(jī)敏地把手中的馬鞭揮了出去……
然而,另一道灰影比他還要快一步,只聽“咚”的一聲對撞聲,“小販”射出的飛鏢被一塊龍眼大小的石子打在了地上,“咣當(dāng)”地墜落在地。
四周圍觀的百姓嚇壞了,如鳥獸狀地逃散而去,嘴里叫著:“殺人了!快逃!”
“咯咯!”剛才那只母雞本來躲在了路邊的一個攤位下,登時又受了驚嚇,驚叫個不停。
與此同時,幾個東廠番子從四面朝那個“小販”圍了過去,人多勢眾,幾把寒光閃閃的長刀交織成一片刀網(wǎng),一下子就封住了對方所有的去路,將人給制住了。
“小販”平凡黝黑的臉龐上寫滿了不甘心,惡狠狠地瞪著端木緋,那神情仿佛恨不得把端木緋給生吞活剝了一般。
涵星“啪啪啪”地直鼓掌,覺得這出戲太精彩了,嘆道:“緋表妹,你居然只憑一雙手就看出了端倪,否則,就讓這個南懷人給跑了!緋表妹,你不去大理寺真是可惜了?!?
“當(dāng)然不僅僅是因為一雙手。”端木緋笑吟吟地說道,指了指籠子里剩余的那只公雞道,“普通的農(nóng)人又怎么會這么隨意就把會下蛋的母雞拿出來送人!”
端木緋這一指,涵星才發(fā)現(xiàn)那只公雞的腳邊還有一只拳頭大小的雞蛋,不禁又朝那只受驚的母雞望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喚道:“小石子?!?
小內(nèi)侍立刻明白四公主的意思了,四公主一貫喜歡“論功行賞”,比如去年秋獵的路上,她偶遇一只白兔讓她贏了賽馬,就把那只白兔帶回宮去養(yǎng)了,而這一次顯然又是如此了……
小內(nèi)侍無奈地去抓母雞了,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端木緋正看得興致勃勃,完全沒注意到端木憲已經(jīng)繞到了馬車的左側(cè),看著端木緋精致的側(cè)臉,面色不太好看。
他方才就覺得小姑娘的聲音聽著耳熟,像是自家四丫頭,沒想到還真的是!
此刻再回想剛剛那個南懷探子射出暗器的一幕,端木憲心里就覺得后怕,差點沒癱軟。
“四、丫、頭?!”
端木憲一字一頓地喚道,大步流星地朝端木緋走去。
兩個傻姑娘還在傻樂著,沒想到一下子就樂極生悲了,端木緋當(dāng)然也聽出了端木憲的聲音,僵硬地轉(zhuǎn)過頭循聲望去,正好對上了端木憲鐵青的臉龐,心里咯噔一下。
涵星心里不由浮現(xiàn)一個念頭:看來今天沒法出城踏青了!
“外祖父。”
“祖父?!?
表姐妹倆有些心虛地喚道,努力地露出討好的笑容,笑得十分可愛。
只可惜,這個時候,她們倆再裝乖也不管用了。
端木憲在三步外停下了腳步,面沉如水地訓(xùn)道:
“涵星,四丫頭,這些天京中不太平,你們兩個丫頭不在府中好好呆著,怎么還出來閑逛?”
“又不是以后都不讓你們出門,總要先避過這陣子的風(fēng)頭!”
“像今日,要是真的出了事,那可怎么辦……”
端木憲有些語無倫次地訓(xùn)著端木緋和涵星,說話間,東廠掌班步履匆匆地走了過來。
東廠掌班當(dāng)然認(rèn)得首輔大人,而令他意外的是這馬車?yán)镎J(rèn)出南懷探子的小姑娘居然也認(rèn)識首輔,聽雙方的語氣……
“端木大人,這是貴府的姑娘?”東廠掌班抱了抱拳,客氣地對著端木憲說道,“剛才真是多虧了端木姑娘認(rèn)出了南懷探子,真是有其祖有其孫?!?
東廠掌班本來是想把端木緋也叫上,一起送去東廠備案??墒羌热贿@小姑娘是首輔家的姑娘,那自然是有些不便了。據(jù)說,端木家的姑娘與督主的交情不錯,可不能得罪了。
對方的這一番恭維聽得端木憲心里頗為受用,卻還是板著一張臉,覺得不能讓四丫頭太得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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