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色從地平線破出，天光驟亮，魏澤看著手背上的濕涼，再抬眼看去，女孩兒遠(yuǎn)遠(yuǎn)的站著，臉埋著，微光下，眼下有點(diǎn)點(diǎn)晶瑩。

他只道她年紀(jì)小被嚇住，心想，下次不能讓她來了，不然他受一次打，她哭一次，這還了得？

回了院子，院中人見少爺一身傷痕的回來，開始手忙腳亂地準(zhǔn)備熱水、換洗的衣裳，還有擦拭的膏藥。

禾草從院子進(jìn)到屋里，早飯已擺上桌，她還是先用針試過毒，再將各樣菜嘗了一遍。

此時，沐間傳來嘩啦啦的水聲，禾草拿下巴指了指，問思巧：“少爺在里面？”

思巧點(diǎn)頭：“嗯，銀瓶在里面伺候呢?！?

禾草屏息側(cè)耳聽著，思巧見她那樣，吃吃笑道：“誒！你只管做好手上的事情，銀瓶同咱們不一樣，你千萬別和她比，別到時候吃了虧怪我沒提醒你。”

“怎么了？怎么就不一樣了？不都是一個鼻子兩只眼，無非就是她比咱們大了幾歲?！?

禾草抓心撓肝，雖然她知道，銀瓶就是進(jìn)去伺候魏澤沐洗，沒別的，可那個心啊就是難受。

她記得他沐洗時從來不喜侍女進(jìn)去伺候，難道是長大后才改的習(xí)慣？

思巧用肘杵了杵禾草，湊到她旁邊，覷聲道：“可不就是因為大幾歲嘛，她啊——再過些時要被少爺收用的?！?

禾草抿著嘴兒笑，搖了搖頭，思巧見了，問她：“你笑什么哩！”

“不會的，少爺不會收通房的?！迸汉芸隙ǖ卣f。

“你一個幾歲的小丫頭懂什么，這是夫人的意思，銀瓶是夫人送給少爺?shù)娜?，而且征得少爺同意了的，咱們院兒里的人都知道，銀瓶遲早要被抬起來，或早或晚的事，你沒見，誰也不讓進(jìn)，就她一人兒進(jìn)去伺候少爺沐洗？”

“可我聽人說，少爺和夫人的關(guān)系并不親……”

思巧趕緊拿手在唇間按一按：“小點(diǎn)聲兒，少爺孝順，母子雖說關(guān)系不親，可到底是母子，少爺心底還是盼著得到夫人的關(guān)心和認(rèn)可的?！?

說話間，沐房的水聲中夾雜著女子輕柔的說話聲，慢慢的，那聲音又變成了細(xì)細(xì)嗚咽。

過了一會兒，銀瓶從里面出來，拭著淚兒，從柜子里取出一個玉瓶，碎著步子再次進(jìn)到沐間。

“看見沒，上藥呢！”思巧擠了擠眼，“都輪不上咱們?！?

洗凈身子，魏澤從沐間出來，坐于桌前，看了眼禾草：“試過了？”

“試過了，沒問題。”

“嗯。”少年開始動筷。

用罷飯，魏澤更衣準(zhǔn)備出門，禾草拿來衣裳，為他套上一件交領(lǐng)竹青彈墨紋窄袖便服，拿過一條白玉帶，環(huán)腰扣上，再拿過一條絡(luò)穗勾掛好，理了理那流蘇。

“少爺要出門？”禾草問道。

少年“嗯”了一聲。

“婢子可否同少爺一起，出門在外替少爺捏捏肩、捶捶腿？”

魏澤沒語，朝屋外走去，立在一邊的銀瓶譏笑，少爺出門從來只帶來家兄弟，自己跟了少爺幾年，也沒這個待遇，一個才來的丫頭就想跟在少爺身邊？她當(dāng)她是誰。

魏澤下了臺階，轉(zhuǎn)身道：“還不走？”

禾草忙答應(yīng)了一聲兒，興興頭頭跟了上去，銀瓶走到窗臺處，將手里的羅帕狠狠擲到地上，等著罷，看你能高興幾日。

來旺、來安正在宅子外，整備車馬，見魏澤出來，身后還跟著一個丫頭，這丫頭才來幾日，就跟著主子出門？

馬車套好，魏澤先上了車，禾草個頭瘦小，因從前吃不好，比同齡人還矮上一截，踩著矮凳還有些爬不上。

來旺笑了笑，看著這丫頭有趣，想要逗她一逗，就把她腳下的凳子抽掉了，女孩兒上不上下不下的，腳落不著地，在車轅上打著秋兒。

來安打了來旺一下：“成日沒個好心，忒頑了?！?

說歸這么說，也有些忍不住笑。

正在此時，車簾揭起，魏澤探手將小人兒撈起，然后抬眼看向來家兄弟，來旺和來安一個激靈，不敢再笑，正身站好，車簾打下，兩人對望一眼，吁出一口氣，趕忙坐上車轅，驅(qū)著馬車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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