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了一道山崗,他倚在樹干喘著粗氣。樹枝的積雪撲簌而下,他禁不住縮起腦袋、閉上了雙眼。當他再次睜開雙眼,一抹黑白光芒閃爍即逝。他慢慢低頭看去,可見小腹深處凝聚著一團霧氣。
那是他的氣海,因傷勢過重,妖氣吞噬真氣,致使玄關(guān)逆行,從此隔絕了天地氣機,封住了修為神通,阻斷了青蘿的神魂維系,即使縱目也看不透那層層的封禁。
嗯,縱目神瞳竟然無恙。
不知該是欣喜,還是沮喪。在這荒無人煙的山谷中,他的縱目神瞳根本沒有用武之地。所幸還有一身力氣,奈何傷勢遲遲未能痊愈,且待填飽了肚子,撐過這個寒冷的冬日!
走下山崗,古木更為密集。
再去百丈,冰雪高山阻擋。
山腳之下,竟有一個積雪遮掩的洞口。
狼穴?
于野躡手躡腳走到洞口前,吞咽著口水,像是一頭饑餓許久的猛獸,期待著一場饕餮大餐。而他未敢莽撞,伸手從雪堆里撿取一塊石頭,然后悄悄越過積雪,慢慢走入洞口之中。
洞口倒是不大,一人多高,洞內(nèi)卻漸趨開闊,透著濃重的血腥。三五丈之后,便是山洞的盡頭,地上趴著一物,并非野狼……
于野正在凝神辨認,地上之物忽然嘶吼一聲,猛地沖他撲了過來。
這是什么怪物?
竟有一人多高,異常強壯,利齒獠牙,氣勢嚇人……
于野被迫后退躲閃,而暴怒的怪物迅疾如風,鋒利的爪子已抓住他的肩頭,他急忙舉起石頭便砸,“砰”的一聲石頭粉碎,千鈞之勢輾軋而至,“撲通”將他壓倒在地,一張大嘴咬向他的脖子,他只得揮拳擊打。而怪物更為瘋狂,一時抵擋不住。他傷勢未愈,饑寒交迫之下漸漸力乏。而他非但沒有絕望,反而怒火中燒。
本為覓食而來,卻成了怪物口中的美食。
而即使沒有修為,他也是獵人,哪怕是死,也要死在獵物之前。
許是憤怒所至,一股雄渾力道霍然爆發(fā)。
于野“砰”的一拳擊中怪物的獠牙,趁勢掐動劍指,“噗、噗”插中怪物的雙眼。怪物頓時咆哮了一聲,帶著利爪的前掌瘋狂揮舞。他借機腰身一縮滾到一旁,飛身撲到怪物的后背之上揮拳便打。怪物吃痛難耐猛然一甩,他“砰”撞上石壁,恰見地上有塊石頭,遂抱起石頭凌空躍起,拼盡全身的力氣沖著怪物的腦袋狠狠砸去。“喀嚓”血光迸濺,怪物龐大的身軀緩緩倒地。他依然抱著石頭猛砸,砰、砰、砰。片刻之后,他丟下石頭,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又一個清晨來臨。
于野從沉睡中睜開雙眼。
天光透過洞口的積雪映照而來,使得洞內(nèi)朦朦朧朧。
他稍稍定了定神,急忙爬起,又腳下踉蹌,不得不伸手扶著石壁,并帶著痛苦的神情呻吟了一聲。
肋骨的陣痛,表明未愈的傷勢又加重了幾分;破爛的道袍已難以蔽體,裸露的四肢與前胸布滿了一道道血口。
他卻顧不得查看傷勢,而是怔怔看著地上的怪物。
怪物長約丈余,形體碩大,怕不有千斤之重,且遍體黑毛,巨齒獠牙,令人望而生畏。不過它的半邊腦袋已被砸得稀爛,旁邊還丟著一塊沾滿血漿的石頭。
并非豺狼,亦非虎豹,而是山羆?!度f獸經(jīng)》有記載,一種罕見的猛獸,冬眠之時極為殘暴,卻偏偏被他于野撞入巢穴之中!
于野緩了口氣,慢慢走了過去。他抓起山羆的前掌,想將它拖出洞外,而嘗試了幾次,根本拖不動。
嗯,昨日累脫了力。
于野轉(zhuǎn)身走向洞外,他在洞口找尋片刻,返回之時,手里多了一塊石片。他坐在山羆身的旁,揮動石片切割起來。山羆已死了一日一宿,不僅皮毛堅硬,尸骸也凍如寒冰,當夜色降臨之時,終于將整頭山羆扒皮大卸八塊,卻已累得他氣喘吁吁。他抓起一塊帶著冰碴的凍肉咬了一口,又“哇”的張嘴干嘔。
他不是茹毛飲血的野獸,他是人……
隨后的數(shù)日,于野一指在忙碌不停。
他撿來干柴,以獵人的手段燧木取火,在洞內(nèi)燃起了火堆,切割獸肉燒烤。填飽了肚子,又有火堆取暖,便嘗試著吐納調(diào)息,依然遲遲沒有進展,他索性倒頭便睡。
身為元嬰修士,熟知靈氣的存在。
而此地雖然不乏氣機,卻與靈氣迥異。難道是所謂的妖氣……
漸漸的積雪消融。
山洞內(nèi),一頭山羆僅剩下白骨與一張寬大的獸皮。
于野將尸骨丟出洞外,并加以掩埋,他是怕其他野獸尋來,平添無妄之災。接著繼續(xù)撿取枯柴,將獸皮反復燒烤、摔打、晾曬。待堅硬的獸皮變得柔軟,便以石塊切割成片,又揉搓繩索……
又漸漸春暖花開。
洞穴內(nèi),于野的身上裹著簡陋的獸皮袍子,腰間系著繩索,他面前的火堆里燃燒著道袍的灰燼。他拿起石片,在石壁上用力刻下了一道印痕。
他不知道此地位于何處,也不知道何年何月,卻記得他已活了一百五十歲,并在異域度過的第一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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