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沒回來,瀾江的天空還是灰色的。
風(fēng)把烏云撕扯成絲絲縷縷,天幕灰里透著白。
雨停了。
春濕陰魂不散,破敗居民樓四處都泛著潮冷,樓壁凝了一層細細水珠。
行李箱在沙發(fā)邊,路無坷抱腿坐在沙發(fā)上,雙腳跟冰似的。
灰白的日光西落到東升,天還沒亮透,樓下有摩托車駛過。
近了又遠。
上一輛經(jīng)過樓下的摩托車還是五個小時前。
路無坷想。
風(fēng)吹得鐵窗吱呀晃,一聲聲單調(diào)又孤寂。
她聽了很久這個聲音,直到門口有人在擰動門把。
路無坷神緒有點遲鈍,慢半拍才往那邊看了過去。
門外那人好像恨不得把門把拆了。
“路無坷,開門。”
路無坷看著門板,緩慢地眨了下眼。
桌上的手機屏幕不斷亮著。
他沒再晃動門把,聲音淡淡的:“我知道你在里面,如果你打算一輩子躲里面不出來的話就可以不開這個門?!?
路無坷沒有不給他開門,她像是這會兒才回過神,松開了抱腿的手,光著腳踩下了瓷磚,瑩白圓潤的腳趾頭都凍得蒼白。
她開了門。
門外的沈屹西靠在門邊,身上還是昨天那身衣服,有點邋遢不修邊幅。
門打開的時候他撩了眼皮,熬了徹夜他眼睛里有紅血絲,下巴冒了點兒胡茬。
他盯著她看了幾秒后,收回了半貼在耳朵上的手機。
路無坷臉上情緒空蕩蕩的,也看著他。
沒有難過,沒有傷心,這是單純地想看著他。
她一聲不吭走了,沈屹西原本以為見到她了自己會生氣,會想在床上把她弄一頓。
卻在看到她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后,什么鬼屁火氣都壓下去了。
她那雙跟鹿一樣的眼睛漂亮干凈到懵懂。
跟七年前那個藍白色的身影重疊到了一起,最后到老爺子房間里那張帶著病態(tài)的白的臉。
路無坷垂下了眼,像是蓋住了心里的什么東西,松開門把轉(zhuǎn)身進了屋。
沈屹西瞥了她背影一眼,從門邊上起身進了屋。
路無坷又抱腿窩回了原來那個地方。
沈屹西在她旁邊那條沙發(fā)坐下,放松地陷在沙發(fā)里,長腿敞著。
他摸了包煙出來,抽了根點上,他沒看她,慢悠悠吸了口后問:“氣撒完了沒?”
路無坷沒想他第一句會是這個,畢竟這件事做得偏激的是她,可他沒責(zé)怪她。
她像是要確認什么,抬眸看向了他。m.biqikμ.nět
沈屹西臉上神情淡淡的,又抽了口煙:“解氣了,還能好好過生活不?”
路無坷愣住。
他余光像是捕捉到她在看他,說完轉(zhuǎn)眸看了過來。
路無坷視線和他碰上,幾秒后轉(zhuǎn)開了眼。
沈屹西瞧她這眼神躲閃,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微蹙眉。
時間一分一秒拖過,半根煙功夫過去,一直盯著地上看的路無坷唇終于動了動。
“沈屹西?!?
沈屹西抬眸看她。
路無坷說:“我們分手吧?!?
沈屹西臉上不是很耐煩,他冷打斷:“除了分手,別的你想怎樣都行?!?
路無坷卻無動于衷,過會兒她突然說:“我不會抽煙?!?
聽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沈屹西卻聽懂了。
他第一次真正注意到她就是在許知意辦公室那次,樓下好學(xué)生的她手里拿了包萬寶路要抽。
她說:“那次我是故意的?!?
她已經(jīng)將自己包了起來,伸出了小利爪。
她故意吸引他注意,甚至知道他最終會喜歡上自己。
她已經(jīng)把自己身上的刺都露了出來,沈屹西眸子緊緊地盯著她,不留情面:“然后把自己一起玩進去了?”
路無坷沒說話。
誰說不是呢。
早在招惹到他的時候她就后悔了。
她知道的,她和他之間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沈屹西這人碰不得,可最后她還是碰了。
在捅開彼此之間那層岌岌可危的關(guān)系之前,兩人明明什么親密事都做盡了,可此刻卻離得很遠很遠。
沈屹西似乎對她一開始是故意吸引他這件事并不在意。
他拖過煙灰缸敲了下煙灰,又重新塞進嘴里,語氣不急不緩:“路無坷,是不是一開始就沒想過和我有以后?”
那個坎就在那兒,怎么可能有以后。
她邁了七年都沒能邁過去。
再說了,要他為了她和他那家庭反抗么?
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