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師兄的靈壓像一層黏稠的漿糊,糊滿了整個木屋。屋內的油燈火苗被壓得縮成了一點,光線昏暗,映得他那張倨傲的臉龐半明半暗,顯得格外扭曲。
他很享受這種感覺。用絕對的力量碾壓凡人,看他們在自己腳下顫抖,是修行之余為數(shù)不多的樂趣。張莽跟在他身后,像一條找到了主人的惡犬,臉上的怨毒和得意交織在一起,看向阿辰的目光滿是了快意。
“廢物,聽到劉師兄的話沒有?”張莽狐假虎威地叫囂,“還不快跪下磕頭,求師兄饒你一命!”
阿辰?jīng)]有看他。他的目光平靜地落在劉師兄的身上,像是在評估一件沒有生命的器物。
在他的感知中,對方的“靈壓”確實存在。像一團駁雜而虛浮的能量,徒有其表,內核松散。比起他丹田內那個能吞噬一切的“奇點”,這股力量就像是巨浪前的一捧沙。
唯一的麻煩是,他自己的“燃料”也只有那么一滴。
他掌心那簇青色火焰,只有指甲蓋大小,還在微微搖曳,似乎隨時會熄滅。這是他拼著精神本源受創(chuàng),才從“歸墟”的口中搶下的一點殘羹。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在啃噬他的生命力。
“看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眲熜质チ四托摹K鹗?,掌心泛起一層溫潤的綠光,帶著一股草木的生氣。這是青云宗的基礎法術,青木掌。雖然威力不大,但對付一個連靈火都控制不穩(wěn)的“廢物”,在他看來,已經(jīng)是殺雞用牛刀。
“師兄,留他一口氣!我要親手炮制他!”張莽在一旁興奮地喊道。
劉師兄冷哼一聲,手掌向前一推。那團綠光脫手而出,在空中化作一只半尺大小的木質手掌,帶著一股風聲,呼嘯著拍向阿辰的胸口。
這一掌,足以將一個壯漢拍得筋斷骨折。
阿辰?jīng)]動。
他只是緩緩抬起了自己托著火焰的左手,迎向那只木掌。
在劉師兄和張莽鄙夷的目光中,那簇小小的、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青色火焰,與那只綠光縈繞的木掌,輕輕地碰在了一起。
沒有預想中的爆鳴,沒有能量的對沖,甚至沒有發(fā)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詭異的一幕發(fā)生了。
那只青木掌,在接觸到青色火焰的瞬間,就像一塊被投入熔巖的冰塊,無聲無息地消融了。構成它的靈氣,沒有潰散,沒有爆炸,而是被那簇小小的火焰……吞噬了。
從手掌的指尖開始,到手腕,再到整個手臂,綠光迅速黯淡、消失,化為純粹的虛無。整個過程,連一息都不到。
空氣中,只留下一縷因能量被湮滅而產生的、極淡的冰冷氣息。
劉師兄臉上的倨傲凝固了。
張莽尖利的叫囂卡在了喉嚨里。
跟來的另外兩個青云宗弟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這……這是什么妖法?”一個弟子顫聲說道。
劉師兄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修行數(shù)年,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事情。對方的火焰沒有一絲溫度,卻能直接將他的法術“抹除”掉。這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疇。
是某種克制木系法術的陰寒功法?還是他藏了什么厲害的法器?
“裝神弄鬼!”劉師兄惱羞成怒,厲喝一聲。
他猛地從腰間抽出一柄長劍。劍身青光流轉,顯然是一柄灌注了靈氣的法劍。
“我倒要看看,你這邪門的火,能不能擋住我的青鋒劍!”
他手捏劍訣,靈氣灌入劍身,長劍發(fā)出一聲清越的嗡鳴。下一刻,他身形一晃,如同一只大鳥,朝阿辰撲了過來,劍尖直指阿辰的咽喉。
這一劍,比剛才的青木掌快了數(shù)倍,也凌厲了數(shù)倍。
劍鋒上吞吐的劍芒,將空氣都切割出細微的嘶鳴。
阿辰的眼睛微微瞇起。
他體內的那縷靈氣,在剛才吞噬了青木掌之后,非但沒有壯大,反而消耗了近半。
維持這“歸墟之火”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消耗。而驅動它去湮滅外界的能量,消耗更是加倍。
他不能再硬碰。
在劉師兄的劍即將及體的剎那,阿辰的身體動了。
他沒有后退,反而向左前方踏出了一小步。就是這一小步,妙到毫巔,剛好避開了劍鋒最凌厲的軌跡,讓他整個人切入了劉師兄的左側。
這個位置,是劉師兄發(fā)力最別扭,視線最受阻的死角。
劉師兄心中一驚,完全沒料到對方一個“凡人”,能有如此鬼魅的身法。他手腕急轉,試圖變招橫掃。
但已經(jīng)晚了。
阿辰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jīng)抓住了旁邊那張被靈壓震得散架的木椅的一條椅腿。他手腕一抖,那條粗糙的木棍在他手中似乎活了過來,帶著一股尖銳的破空聲,后發(fā)先至,精準無比地點在了劉師兄持劍的手腕上。
“啪!”
一聲脆響。
劉師兄只覺得手腕一麻,一股鉆心的劇痛傳來,手里的青鋒劍再也握不住,脫手飛了出去,“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阿辰的左手已經(jīng)按了上來。
那只托著青色火焰的手,沒有拍向他的胸膛,也沒有按向他的丹田,而是輕飄飄地,印在了他剛剛被擊中的、赤裸的手腕上。
“嗤……”
沒有灼燒的痛感。
劉師兄感覺到的是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一股似乎要將他靈魂都凍結、分解的死寂。
他驚恐地低頭看去。
只見自己的手腕上,那簇小小的青色火焰一閃而逝。而被它觸碰過的地方,留下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灰白色的印記。那塊皮膚、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生機,變得干枯、灰敗,似乎經(jīng)歷了幾百年的風化。
更可怕的是,這股灰敗的死氣,正順著他的經(jīng)脈,飛快地向上蔓延!
“啊——!”
劉師兄發(fā)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叫。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靈氣,自己的生機,正在被那股詭異的灰色力量飛速吞噬、湮滅!手臂的經(jīng)脈像是被萬千冰針穿刺,然后寸寸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