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的氣氛冷清下來,孟德起匆匆吃了數(shù)口,道:“多謝兆彥盛情款待,時候不早了,本統(tǒng)領先行回帳。吩咐明日與會將領早些歇息。屆時切勿墮我大趙軍威?!?
樊兆彥起身拱手道:“遵命。眾將官,送統(tǒng)領大人?!?
到了帳外,孟德起看了楚錚一眼,欲又止,在洪文錦地陪同下而去。
孟德起走后。樊兆彥咳嗽一聲,余下之人紛紛告辭。楚錚神色如常,隨著樊兆彥回到帳內(nèi),兩人各自坐下。樊兆彥舉杯示意,笑道:“五公子來我北疆大營,樊某不能親自相迎,還請五公子勿怪。”
楚錚也端起酒盞,道:“末將只是一后生晚輩,怎敢勞樊副統(tǒng)領大駕?!?
“五公子過謙了。”樊兆彥一飲而盡,回首對身后親兵說道,“去,再拿壇酒來,還有換上大碗?!?
楚錚推辭道:“樊副統(tǒng)領,末將今日已經(jīng)盡興,不能再喝了?!?
樊兆彥兩眼斜睨著楚錚,笑道:“五公子的酒量樊某早聽中誠說過多次了,這點酒算得了什么。敬請五公子放心,樊某心中有數(shù),定不會誤了明日之事。”
楚錚心中苦笑一聲,樊兆彥也可算方家嫡系,對自己當然頗為了解,而不象孟德起華長風那樣只是道聽途說,在他面前也沒什么可偽裝的了。
兩人對飲了五六碗,樊兆彥黔黑的臉上已經(jīng)徽微泛紅,將酒碗往案上一擱,長嘆道:“老了,想當年樊某連飲十五六碗也無不在話下,如今,唉讓五公子見笑了?!?
楚錚起身道:“不敢。末將既是來到了北疆大營,便是副統(tǒng)領麾下戰(zhàn)將,副統(tǒng)領視末將為普通下屬便可?!?
樊兆彥笑了笑,道:“莫說是樊某,就是孟德起也不敢真將五公子當做下屬看待。自郭懷任兵部尚書后,北疆大營分為三派,除樊某和孟德起,令舅王明泰雖只是左將軍,但王家在北疆勢力雄厚,他平日雖不顯山露水,但足可與我等分庭抗禮。別看孟德起乃大營統(tǒng)領,在朝中根基卻是最淺,他能當上這統(tǒng)領一職,不過是托先皇當年打壓三大世家之福,承郭懷大力提拔之恩罷了。如今若不是大敵當前,此次皇上駕崩早已令他陣腳大亂了。”
楚錚不語,樊兆彥說地確是實情,如果不是突厥來襲,趙王這一死,朝中勢力非要來個大整合不可,這北疆大營統(tǒng)領之位當然是重中之重,三大世家無論哪家都不愿讓其被一平民出身地將領把持。
“不過這些快與樊某無關了,”樊兆彥笑得很輕松,“等到此戰(zhàn)結(jié)束,樊某就準備解甲歸田,找個清靜所在安度余生。”
楚錚一時猜不出他此何意,問道:“樊副統(tǒng)領為將多年,功勛卓著,為何輕易退?”
樊兆彥緩緩說道:“換做十年前,就算五年前,樊某也決不退。可隨著歲數(shù)增大,昔日的雄心也漸漸淡了。何況如今不同往日,五公子既是到了北疆,表明你們楚家也插手到北疆之爭來了,且王明泰亦資歷漸深,三家世家中原本就是方家勢力最弱,我樊兆彥只是方家的旁系,如何與你們楚王兩家相爭。令尊的雷霆手段樊某在北疆亦有所耳聞,為了幾個子女留條后路,樊某不想再陷入權(quán)勢之爭了。”
楚錚舉起手中酒碗,道:“末將敬副統(tǒng)領一碗?!惫皇⒚聼o虛士,樊兆彥在北疆能與孟德起相抗衡,確有他的過人之處。
樊兆彥卻并不舉碗,盯著楚錚道:“不過樊某離開北疆之前,定要了結(jié)一事?!?
楚錚自顧自地將酒喝完,淡淡說道:“副統(tǒng)領所說的可是關于灰胡兒之事?”
“不錯,”樊兆彥點頭道,“聽聞楚將軍一到北疆就給灰胡兒又送衣物又送糧,不知是何用意?”
“副統(tǒng)領應知灰胡兒曾與北疆其余三部馬賊聯(lián)手,欲搶奪末將所押送地輜重。這些馬賊行蹤不定,來去如風,末將覺得大敵當前,對待馬賊還是應以安撫為主,不求其能為我所用,只要他們不再做出類似搶奪輜重之事便可。至于日后末將還沒想這么多?!?
樊兆彥道:“既是如此,日后樊某與灰胡兒之間恩怨,五公子能否不要參與其中?”
楚錚輕笑道:“區(qū)區(qū)一股不足萬人的馬賊,副統(tǒng)領為何對其如此看重?”
樊兆彥哼了聲道:“旁人都道我樊兆彥是為私仇而與灰胡兒過不去,不錯,樊某對此從不否認。舅父陶公前拼對樊某恩重如山,樊某曾在其靈前立誓不殺呂問天誓不生離北疆。五公子地用心樊某也猜一二,你若想將灰胡兒收為已用,樊某奉勸一句,此事莫為?!?
楚錚有了些興趣:“這是為何,還望副統(tǒng)領指教。”
“這些馬賊非胡非漢,無家無國,以致天性自卑,且又憤世嫉俗?;液鷥荷须`屬北疆大營之時,樊某便已看到此處,當年王老統(tǒng)領對他們實屬公道,并未將其當外人看待,甚至還有所偏向。但這些人仍疑神疑鬼,認為樊某等人不齒與其為伍,真是笑話,自己桀驁不馴,難道非要他人低聲下氣向之示好才算看得起他們?至于樊某舅父,為將者自有其用兵之道,灰胡兒作戰(zhàn)勇猛,自然將攻城拔寨之事交于他們。如此一來灰胡兒死傷難免增多,但其他諸營傷亡難道就少了?當時灰胡兒首領符義強擅闖大帳向樊某舅父發(fā)難,抗命不遵乃至拔刀相向,國有國法,軍有軍規(guī),樊某舅父自然將其斬首示眾以正軍紀,但并未打算罪及灰胡兒其它人等,甚至還想提拔呂問天接替符義強之位。沒想到呂問天不但不感恩,反而為了替其義父報仇,竟刺殺了樊某舅父。五公子,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若想讓他們?yōu)榧盒ЯΓ羌颖队懞?,還要小心伺候著,不然說不定哪天又心生反意。這般做法一年半載不難,但五年十年也能一直如此嗎?五公子乃是成大事者,為這些馬賊花費太多心血樊某覺得有些不值。”
楚錚沉默良久,拱手道:“末將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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