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齊送來的二百歌妓比預(yù)料的早了一些,楚名棠接到消息后,生怕這些女子經(jīng)過大營會引起士兵騷亂,于是命歌妓所乘之船不得在軍營碼頭靠岸,而改在下游十里處的糧草碼頭上岸。
楚名棠與江邊大營和黑騎軍的將官們在營門口道過別,領(lǐng)著三個兒子和二千家將騎馬向平原城馳去。
走了二十余里,楚名棠吩咐眾人下馬稍作歇息。不一會兒,王明遠的一千親兵駕著馬車帶著那二百名歌妓也到了,楚名棠看了看不由皺眉,那馬車原本是用來運糧的,不甚干凈。楚名棠暗罵王明遠辦事粗心,他不屑于責罵那親兵首領(lǐng),只是命他們將馬車里外清理干凈再上路。
那些歌妓們紛紛走下車來,鶯鶯燕燕,讓楚家三兄弟和兩千家將看直了眼。只是楚府家教甚嚴,楚軒和楚原又是在父親眼皮底下不敢亂來。楚錚卻沒這般顧忌,仗著自己年幼,背著手在百花叢中來回穿梭,慢慢地欣賞,心中暗贊南方女子與北國佳麗果然不同,姿色雖不能說略勝一籌,但文靜柔美,更惹人憐愛。那些女子看著那如狼似虎的家將們有些害怕,但對楚錚這小孩子并不畏懼,大都好奇的看著他。
楚錚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這些女子中還有兩個與他年齡差不多的小女生,大感奇怪,走上前去問道:“你們是作什么的?齊國沒人了嗎,怎么找了幾個小孩子來。”
那兩個女孩怯生生的看著他,并不作聲。
旁邊一女子見楚錚華衣錦袍,應(yīng)是富貴中人,不好不答,說道:“她們兩個是妾身侍女?!?
楚錚向那女子看去,只見她約二十余歲,相貌甚美,只是眉宇間有股倔強之氣,與其他女子大不相同。
那女子見楚錚仍有疑惑之色,只得繼續(xù)說道:“她們是妾身收養(yǎng)的孤女,已跟隨妾身多年,此番妾身被選中送來趙國,她們兩個死活要跟著妾身。因此次挑選時間急迫,又要求甚高,這兩個丫頭模樣也算標致,就一起來了?!?
楚錚仍有些不解:“你既有丫環(huán)服侍,應(yīng)該家境不錯,怎么會被選中來我趙國。”
那女子自嘲道:“公子有所不知。妾身只是青樓的一個歌女,只是堅持賣藝不賣身,老鴇在妾身身上賺得不多,怨恨在心,就把妾身獻給官家送到北趙來了?!闭f完后,那女子不由暗笑自己對一個小孩訴什么苦啊,還說什么賣藝不賣身。
楚錚卻連連點頭,滿臉的同情。
楚錚突然想起母親說過要給自己買幾個丫環(huán),這幾個小女孩也挺可憐的,模樣也不錯,不如就收了吧,以后說不定可以
楚錚心中念頭剛往邪處去,耳邊突然響起吳安然的聲音:“要保持童子之身,固守*,一旦破身,則內(nèi)力盡廢,武功全失。”
楚錚看看這兩個小女孩,又看看那女子,不由悲從心生,興趣全無,轉(zhuǎn)身回去了。
楚原見楚錚從百花叢中鉆出來,又羨又妒,說道:“小五也快成年了,怎么樣,有沒有中意的?”
楚錚被楚原正好說中心事,搭拉著臉不理他。
楚軒和楚原面面相覷,不知這寶貝弟弟又犯什么病,怎么從女人堆里出來就變這樣子。
一路無事,楚名棠一行第二天晚上便回到楚府。
楚夫人陰沉著臉,見過楚名棠后一把將躲在父親身后的楚錚拽了出來,拎著他耳朵冷笑道:“小五,如今翅膀硬了,連娘都不放在眼里了?”
饒是楚錚有龍象伏魔護身,仍疼得哇哇直叫。
楚軒和楚原興致勃勃地看著,這輩子還沒看見過小弟被雙親打罵,心中大有幸災(zāi)樂禍之意。
楚錚可憐兮兮地看著楚名棠,希望父親為他說幾句好話,不料楚名棠視若無睹,轉(zhuǎn)身進屋去了。
雖然楚名棠接到圣旨當天,王明遠便派人快馬趕到楚府稟報了此事,但楚名棠在平原郡十幾年,積攢下來的東西實在不少,有些是否帶走連楚夫人也不好做主,只有等到楚名棠回來才能做定奪。
不僅是東西,還有一些人也要是否帶走的問題。
府中大多數(shù)下人愿意追隨楚名棠到京城去。管事張得利與妻子小紅商議了一下,也決定到京城去,張得利雖有些心疼城里的生意,但也明白跟著楚大人才是前途無量,說不定哪天楚大人一開心就讓他到哪里當個知縣老爺,那以后老張家可就是官宦人家了。
吳安然也在猶豫之中,他比府中絕大多數(shù)人看得遠,知道楚名棠在平原郡可以說是一手遮天,威風(fēng)無倆,但到了京城,楚府的太平日子就要結(jié)束了。吳安然平時雖對府中大小事并不關(guān)心,但從一些片鱗只爪中吳安然也曉得此去京城,楚名棠將陷入官場爭斗的漩渦中無法自拔。楚錚也亦逐漸長大,他作為楚府公子的師父,到時恐怕也難以脫身事外,起碼那位楚夫人似對自己了解頗多,是絕對不會讓自己袖手旁觀的。
但不去京城,自己又能去哪里呢,春盈跟隨楚老夫人多年,她原本就是京城人氏,聽到不久便可回京城,喜極而泣。她家中父母都還健在,還有兩個弟弟,當年就是家中貧困才將春盈賣到楚府的,這幾年在春盈的資助下,家里生活得還不錯,她是很想要回去的,而吳安然也實在放不下春盈和她腹中的孩子。吳安然雖未曾與春盈拜過堂,但他早已將她當成自己的妻子,他對春盈如此愛護忍讓,是因為他從春盈身上看到另一個女人的影子,他當年的妻子,一個魔門天魅宗的女弟子,一個也懷了他的孩子卻在白道人士追殺中被活活打死的女子,與春盈一樣溫柔,偶爾也有些潑辣。
吳安然在楚府已呆了六年,昔日的雄心也已慢慢淡去,已漸漸習(xí)慣了平靜的生活。他如今每日最大的快樂就是貼在春盈腹部和春盈一起感受孩子的心跳聲,一起憧憬著孩子出世的情形。就在剛才,春盈很認真的與他談了許久,說如果吳安然真不愿去京城,她也嫁雞隨雞,愿意跟著他浪跡江湖,但她就怕腹中的孩子未必受得折騰。
吳安然一聽徹底軟化了,他知道自己在江湖中仇人遍天下,雖然六年未入江湖,但那些白道中人是不會忘了他的。春盈不會武功,跟著他只有死路一條,他再也不愿失去第二個妻子和孩子了。即使他倆僥幸逃脫,吳安然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再步他后塵,在江湖上打打殺殺過一輩子。還是跟著師兄楚錚吧,這一生可說前途無量,吳安然了解自己這個徒弟,可能比楚名棠夫婦還多,深知楚錚年紀雖小,表面天真無邪,實際心機深沉,自己在江湖上也以智謀著稱,但這些年來在楚錚身上吃了太多虧。兒子跟著他,自己也就放心了
吳安然想到此臉色突然一變,如果是女兒呢,那跟著楚錚他決不放心。
那他只有跟春盈努力努力再努力,一定要生個兒子出來才能保護他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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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安然終于下定決心留在楚家了,可楚名棠卻來找他麻煩了。
第二天一早,吳安然還在院內(nèi)練功,楚名棠便派人請他到書房去。
吳安然一進門,見楚名棠陰沉個臉,楚夫人也坐在一邊悶悶不樂,頓時明白他們夫婦所為何事。
楚名棠昨晚聽楚夫人說了楚錚的“病情”,一直憂心忡忡,也不待吳安然就坐,便起身問道:“吳先生,不知我孩兒病情可有醫(yī)治之法?”
吳安然故作沉吟,這些天楚錚偷偷跑到江邊大營,他耳根邊清靜了好多,對楚錚的怒意也消了幾分,但昨晚那莫名其妙的念頭使他不怎么想說實話,于是將那日對楚夫人所說的又復(fù)述了一遍。
楚名棠聽了更擔心了,他畢竟曾親眼看到楚錚徒手將一匹烈士烈馬扔了出去,如果那不是自己的兒子,他都要把楚錚當怪物看待了。楚名棠閱歷豐富,知道世間很多事有得必有失,楚錚既然具有如此本事,吳安然所說的未必沒有道理。
楚名棠沉聲問道:“那先生可有良策?”
吳安然拱手道:“這些日子吳某苦心思索,已有一些眉目。請大人放心,此事既由吳某而起,吳某自當尋求解決之道?!?
楚名棠點點頭,突然說道:“吳先生應(yīng)當知道本官奉皇上即將赴京,先生是小兒師父,學(xué)問高深,才華過人,本官深感佩服,因此想聘先生為本府客卿,不知先生可否愿意?”
吳安然有些猶豫,知道自己在楚府吃白食的日子即將結(jié)束。楚名棠直至此時才提出來,是因為在平原郡楚名棠諸事都應(yīng)對自如,無需用他,如今要去京城了,所需實力能多一分是一分。吳安然心想自己既然想要長留楚府,就不得不為楚府出力,便拱手道:“大人對吳某如此賞識,吳某怎敢不從?!?
楚名棠面露喜色,正待開口,吳安然卻將話鋒一轉(zhuǎn):“只不過吳某有一事必先向大人說清楚?!?
楚名棠道:“吳先生請講?!?
吳安然道:“大人和夫人都已知吳某身負武功,吳某也就不隱瞞了。吳某乃南齊江湖中人,有個匪號叫‘魔秀士’,乃魔門六宗之一血影宗的宗主。”
“血影宗?”楚名棠臉色微微一變,看了旁邊的楚夫人一眼。楚夫人神色如常,心底卻在暗暗偷笑。吳安然的來歷她當然早就知道了,楚名棠自從兼任于南線大營統(tǒng)領(lǐng)以來,一直偏重于軍務(wù),夫婦二人聚少離多,這幾年吳安然也算安分守己,這事也就一直沒提起過。
屋內(nèi)一片寂靜。
吳安然心中失望,起身說道:“大人,吳某深知魔門在天下人眼中是旁門左道,口碑甚差。既是如此,吳某告辭了,不過懇請大人開恩,讓春盈隨吳某一同離去?!闭f完,轉(zhuǎn)身欲走。
楚夫人突然開口道:“吳先生且慢?!鞭D(zhuǎn)頭向楚名棠一笑:“吳先生說來與我們兩家也有淵源,不防說了吧。何況此事已過去快兩百年了,夫君也就不必顧忌了。”
吳安然聽了一頭霧水,他與楚王兩家會有什么淵源,除了騙楚錚當了徒弟,但顯然楚夫人所指決非此事。
楚名棠微一猶豫,點了點頭對吳安然說道:“吳先生應(yīng)該知道,我們楚家先祖乃是本朝開國重臣逍遙侯先行公,但先行公還有另外一個名字不為世人所知。不過吳先生可能熟悉,叫做楚問天?!?
楚問天???!
吳安然如中雷擊,呆呆地看著楚名棠。楚問天乃是血影宗第十二代宗主,后來據(jù)說和胡蠻一位高手在漠北決一死戰(zhàn),兩人同歸于盡。此時一聽楚問天非但沒死,而且竟然成了趙國的開國功臣逍遙侯,吳安然心中疑霾叢生.
楚名棠繼續(xù)說道:“當年北方胡蠻入侵中原,后漢王朝灰飛煙滅。胡蠻在我漢人土地上燒殺擄掠,當時魔門之主寧先生天縱其才,率魔門十萬余眾率先起事抵抗胡蠻,中原各大世家、門派也拋棄門戶之見,紛紛響應(yīng),并共擁寧先生為首,誓將胡蠻驅(qū)出中原?!?
吳安然道:“這些吳某也都知道。這是魔門史上最輝煌的時期,只可惜好景不長,寧門主在五年后離奇失蹤,不久又傳出楚堂主戰(zhàn)死漠北,白道人士趁機發(fā)難,逼得我魔門大部不得不退回西域,中原只剩下我血影宗和天魅門。”
吳安然說到此處,突然略有所悟:“難道我血影宗能留在中原是因為楚堂主之故?
楚名棠道:“正是。寧先生失蹤后,魔門便再也沒有一個能服從之人,先祖見同門之人紛爭不休,心灰意冷,于是和另一名長老宣布退出魔門,并在魔門祖師像前發(fā)誓不帶走魔門一人,并答應(yīng)絕不將魔門武功外傳,對外只宣稱已經(jīng)戰(zhàn)死漠北。先祖和那名長老雖退出魔門后,但仍不忘驅(qū)逐胡蠻,投身于本朝太祖麾下,最終被封為逍遙侯。此事雖然隱密,但各大世家和血影宗繼任宗主都隱約知道一些,血影宗自此雖仍自命為魔門一脈,但對魔門總堂之命卻一直陽奉陰違。各大世家見先祖不久就已統(tǒng)帥十萬大軍,也就對血影宗網(wǎng)開一面?!?
吳安然長吁口氣,道:“那與楚宗主一同退出魔門的那位長老可是王長松王長老?”
楚夫人在一旁答道:“正是,只是后來改名王鎮(zhèn)遠,就是妾身的先祖鎮(zhèn)遠公?!?
吳安然看了看楚夫人夫婦,道:“那大人和夫人怎么不會武功?”
楚名棠笑道:“先祖和鎮(zhèn)遠功曾立誓不將魔門武功外傳,其中包括自己的后人,楚王兩家從此也再沒人修習(xí)魔門武功。這些秘辛夫人是王家長女,當然早就知道,本官則是幾年前才聽楚氏族人說過,卻沒想到過了百年,當年先祖是血影宗主,如今錚兒又拜先生為師,重新修習(xí)血影宗武功,這倒也并不違背先祖誓?!?
吳安然卻有些郁悶,他看楚錚那小子怎么也不象血影堂的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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