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爺又向程勝十分賠罪,方告辭離去。
程勝等他走后,看了兒子一眼,道:“說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的兒子自己明白,絕不會魯莽行事,也沒有因為薛蟠闖進雅間掀桌就大打出手的道理。
程輝端起丫鬟才送上來的茶碗,一氣喝完,憤憤不平地道:“虧得薛家還敢上門來,說得也不盡不實,若不是林兄弟和俞兄弟來頭大,說不定他們竟因此彈壓下父親了。另外,倘或不是怕父親在應天府難做,我們早痛揍薛蟠一頓了?!?
程勝一聽,忙問其故。
程輝打發(fā)丫鬟等人都退下,方道:“那薛家說的倒像是兒子先惹事似的,殊不知都是那薛蟠之過,父親只道他闖進我們在醉仙樓的雅間就完了?當著薛老爺?shù)拿鎯何也缓谜f,未免壞了林兄弟和俞公子的名聲。那薛蟠今年不過七八歲的年紀,也不知道學了些什么勞什子腌臜心思,他們闖進來的時候,我們正擊案而歌,見林兄弟和俞公子生得清秀,我和另外幾位年紀又大些,便說林兄弟和俞公子是我們喚來唱曲的小幺兒,非要他們作陪?!?
程勝登時勃然大怒,道:“他怎么敢如此胡亂語?”
程輝冷笑道:“林兄弟和俞公子何等身份?平素結(jié)交的都是什么人物?哪里聽過如此語?俞公子立時便命人將他們打出去,這才鬧了起來?!?
程勝面上閃過一絲厲色,道:“明兒你跟我一起去林家,親自賠罪,原是你招待不周?!?
程輝點頭道:“父親放心,我正想和父親說呢,雖然不是咱們家之過,但卻是發(fā)生在應天府地面上的事兒,又牽扯到了薛家,總得給他們一個交代。我瞧著俞公子別瞧著比林兄弟年紀還小,性子卻厲害得很。和俞家相比,薛家算什么?也敢這樣侮辱人?!?
和倚仗裙帶關(guān)系的不同,俞家之所以出了一位太子妃,乃是俞家本身有功于國,而且個個爭氣,因此太子妃底氣十足,只是十年前俞家出了那樣的事,這才剩了俞恒一個。饒是這樣,俞家其他嫡系、旁支子孫眾多,便是不和,也都個個精明能干。
程勝嘆了一口氣,道:“這薛家,如今尚好,若是只剩薛蟠一個,必敗無疑?!?
程輝聽了,深以為然。
程勝心里盤算著,金陵地面上護官符中能耀武揚威的,只有甄家,和甄家相比,薛家算不得厲害,其他人家也不如他們,經(jīng)此一事,想來薛家也不敢對自己如何了。說來好笑得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偏偏在金陵這里竟是以甄家和賈史王薛四大家族馬首是瞻,若是無權(quán)無勢的官員,不得他們的意,往往做不得長久。
近二十年來,蘇黎做過應天府知府,林如海也做過,中間其他人何嘗沒做過?只是都不如他們坐得穩(wěn),其他竟有好幾任的知府因不滿護官符上的人家,便被甄家等拿下馬來。程勝早在接到任職文書后,就已命人快馬加鞭送信給林如海問個清楚明白了。
程勝忽然道:“怎么就這樣巧?醉仙樓那么多雅間,薛蟠偏偏闖進你們的雅間里?”
程輝嘆道:“誰知道呢?不過我們所處雅間乃是醉仙樓中最好的所在,臨窗望景,里頭十分闊朗,擺設(shè)的又是紫檀家具、名家真跡,在那里頭吃一桌酒席要十兩銀子呢,尋常席面不過二三兩罷了,薛蟠是唯我獨尊的性子,只去了我們的雅間也未可知?!?
程勝搖頭道:“我看未必,且先讓人打聽打聽,明兒我見了薛老爺,再讓他細問問?!?
程輝驀地驚駭?shù)溃骸半y道是有人想利用薛蟠?故意叫他們和咱們家交惡?”
程勝站起身,道:“江南一帶的勢力十分繁雜,水深得很,一個不妨,便有傾覆的危機,我們還是小心為上。若是沒有別人攙和其中自然極好,不過是小兒鬧事,若是有人利用薛蟠來動搖我現(xiàn)今的位子,咱們早些知道是誰如此算計,也好早些防范?!?
不獨程勝如此想,薛老爺回去后,也在嚴厲詢問薛蟠。
薛姨媽心疼地摟著薛蟠,埋怨道:“老爺怪蟠兒作甚?他一個小孩子,如何能知道里頭是官宦之家的公子?再說,又不是蟠兒先動的手?!?
薛蟠肖母,生得面如滿月,眉眼俊秀,委委屈屈地依偎在母親懷里,哭道:“父親不給我出氣,怎么反怪我?他們打了我許多耳光,疼得很,跟刀割似的。”
薛老爺留心打量,面上肌膚光滑,哪里有半點傷痕腫脹?不由得喝道:“你在我跟前還敢說謊?好好兒的,哪里打了你?打人哪有不留痕的?你跟我說實話,好端端的,你闖進人家的雅間里作甚?還有,可曾說了什么得罪人的話?”
薛蟠自幼嬌生慣養(yǎng),何曾受此呵斥,頓時大哭起來。
薛姨媽一面解勸,一面道:“老爺快別問了,沒見蟠兒哭得厲害。”
薛老爺氣道:“你可知道他得罪了誰?你再這樣溺愛他,瞧他明兒如何!”
薛姨媽道:“不就是知府家的公子?咱們已經(jīng)備禮賠罪了,還待怎樣?那知府家也不是什么有根基有門第的,比我娘家差遠了,不計較倒好,若是認真計較起來,咱們家一句話就能罷了他的官兒,怕什么?”
薛老爺冷笑道:“若是別人,十個百個我也不管,偏偏今日不止有知府家的公子,還有兩淮鹽運使林家的公子,更有太子妃的親兄弟!”
薛姨媽和薛寶釵聞,頓時嚇了一跳,林家,太子妃的娘家,那都是何等身份!
寶釵問道:“怎么牽扯這樣厲害?”
薛老爺盯著薛蟠,目光凌厲,嚇得他身子往薛姨媽懷里縮了縮,隨即理直氣壯地道:“我哪里知道他們的身份,此事不能怪我,先出手的也是他們,又不是我。咱們家這樣厲害,難道還怕他們不成?竟是快給舅舅寫信,教訓教訓他們才是!”
薛老爺冷冷地道:“你說實話,到底做了什么?”
薛姨媽也知林家和俞家的厲害,不能輕易得罪,忙哄薛蟠道:“蟠兒,快告訴你父親,你父親知道了,就不怪你了?!?
不等薛蟠說,瞧他也不想說,薛老爺大步出去,從跟著薛蟠的小廝嘴里得知真相,薛老爺原就不大好,知曉獨子做的好事后,竟一頭仰倒在地,昏迷過去了。這樣一來,唬得薛姨媽母子三人手足無措,忙命人抬進房中,又命人請大夫,家里上下一時之間,人仰馬翻。
次日傍晚,薛老爺醒來,掙扎著去林家賠罪,哪里卻得知他們早就隨著先生回姑蘇了,可巧又有程勝父子又來了一回,送走他們后,薛老爺又急又氣,不免喚來薛蟠一陣訓斥。
薛蟠本就覺得兩腮痛徹心扉,夜里不曾睡好,偏生父母都認為自己沒受傷,若不是昨天給薛老爺看病的大夫看過后,給自己開了藥敷上,一陣清涼,只怕一夜都睡不好,如今聽父親這般對待自己,脾氣上來,吵了兩句,摔門而出。
薛老爺大咳了一陣,望著床畔侍湯奉藥十分盡心的女兒,不禁后悔不曾好生教養(yǎng)兒子,以至于惹下如此禍事來。若是俞家和林家公子在金陵,自己賠了罪,過后他們也不好記恨,偏生自己耽擱大半日,他們竟早早回姑蘇去了,回去說給家中長輩聽,豈不是怪罪自己家?薛老爺顧不得病體,忙叫薛姨媽預備厚禮,命人快馬加鞭送到姑蘇林家、俞家等處,又備一份送到揚州林家,先他們一步,比等他們知道后再賠禮強得多。
薛姨媽哪里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得依料理,又聽薛老爺?shù)脑?,自己帶一份厚禮去程勝家求見程太太,不斷地賠不是。寶釵跟著她一起過去了,寶釵語伶俐,討得程太太心花怒放,若不是事情牽扯太多,只怕聽了母女的話,早就原諒他們了。
程太太知道薛蟠得罪了誰,也不敢十分應承,只說自己兒子無礙,別的就不說了。
程勝懷疑薛蟠去醉仙樓太過巧合,尚未查出眉目,不過幾日,便聽說薛蟠不顧薛老爺臥病在床,依舊出門斗雞走馬,不想竟得罪了一干地痞無賴,被套頭痛揍了一頓。
薛姨媽心疼不已,痛罵那些歹人,只道定是林俞等人報復。
薛老爺怒道:“人家早就回姑蘇去了,你怎么知道是他們動的手?再說,蟠兒怎么那樣巧就去了他們的雅間?我已細問過蟠兒了,去醉仙樓原不是蟠兒的本意,乃是受人唆使,只是那人他卻不知道是誰,我料想定然是此人栽贓嫁禍,好叫咱們和俞林程等人家交惡。”
薛姨媽聽了,半日不曾語。
他們卻不知道薛蟠被人挑唆去醉仙樓是真,但被蒙頭痛揍卻是俞恒和林睿等人所為,他們都是心高氣傲的性子,哪里受得薛蟠那樣欺辱,況且都是年輕氣盛,因此次日離去,留了幾個人在金陵,扮作地痞無賴,揍了薛蟠一頓出氣。
俞恒和林睿不是傻子,總覺得此事太過巧合,臨走前,聞得程勝亦曾懷疑,已命人打探,他們便放心地先離去,同時,留了幾個人幫程勝打聽消息。
薛家的禮物送到各家時,他們的書信消息也送到林如海手里了。
林如海沉吟片刻,回思金陵一帶的傾軋,提筆給程勝、俞恒、林睿等回信。他遠在揚州,對薛蟠惹禍一事自然不能清楚明白地知道是誰作祟,但是薛蟠那樣的性子,即便沒有人利用,總有一天也會惹出禍事來,薛蟠因為買香菱打死人命只是其中一件,在此之前,已不知道做過多少惡事了,只是未曾傷及人命罷了。
想到薛蟠竟以那等語侮辱自己的兒子,又有人虎視眈眈盯著自己兒子和俞恒等人,林如海難掩怒火,送信之際,又派了幕僚何云帶著幾名親兵去金陵一趟,幫襯程勝。
何云跟了林如海多年,對金陵再熟悉不過,有他在,程勝很快便能站穩(wěn)腳跟。
入睡前,賈敏忽然問道:“好端端的,薛家送這樣厚重的禮物做什么?今年刻絲極難得呢,宮里進上的也不多,他們家倒大手筆,送了整整四匹。”
刻絲乃是皇家御用的貢品,若非豪富顯貴之家,極難穿戴。
賈敏在娘家時十分講究這些,如今嫁到了林家,早就以詩書為上,不大在意這些吃食打扮了,反倒是賈家依舊如此,薛家亦如此。
林如海沒瞞著她,聽完,賈敏頓時大怒,道:“好一個薛家,好一個薛蟠,好大的膽子!”夢境過后,賈敏本就不喜薛家,如今愈加厭惡了,按理說,薛家也是傳世百年了,誰知子孫竟這樣不肖,又欺凌到自己愛子身上,那些話怎么能說得出口?
林如海神情卻是平靜異常,不管薛蟠是否被人利用,但是他說這些話,便是不好。
第二日,何云帶著書信和親兵去了金陵,林如海時時留心金陵一帶的消息,倒隱秘,不管是程勝、薛家,還是何云,都沒打聽到那人是誰,薛蟠又是個大字不識的人,平素唯知錦衣玉食,哪里曉得厲害,亦不記得那人是誰。
林如海暗想:“難道當真是巧合?”
薛蟠的性子林如海深知,壓根兒不必別人挑唆,他就是那樣的人,做出這些事并不稀奇,再大幾歲,眠花宿柳也是常事,只是他覺得巧合的是,薛蟠好巧不巧偏偏去了醉仙樓,又偏偏闖進程輝等人的雅間里,雅間里又偏偏請的是自己兒子和俞恒。
常在官場上打滾,林如海最不相信的便是巧合二字。
太子地位愈穩(wěn),其他皇子愈急,所謂其他皇子,其實也只四皇子和七皇子兩人而已,九皇子和下面的皇子年紀尚小,未曾露出崢嶸之色。
不久,金陵仍未有消息傳來,林如海卻又接到了郭源的書信,已是今年第二封了。
郭源,即郭拂仙,前世輔佐九皇子登上九五之尊的謀士,林如海初進京時,因得表兄沈雪所托,幫了郭源一把,哪里想到他仍舊逃不過上輩子的命運,如今已被罷了官。林如海與之常通書信,知曉后,便勸他靜心等待,必有起復之日。
看到郭源的書信,林如海登時一怔,原來上輩子九皇子之所以延請郭拂仙,竟是因此?
郭拂仙自嘆本事不如人,落得如此,給林如海的書信送出去后,便四處游玩。他素來佩服林如海,既然林如海這么說,靜待時機也未嘗不可,橫豎他一時是起不來了。
他和沈雪同科,沈雪步步高升,已經(jīng)做到巡撫之職了,雖不如林如海那般迅速,較之其他人,卻是勝過十倍,而自己好容易做到四品,偏又得罪了人。想到四王八公蒸蒸日上,權(quán)勢滔天,旁人不敢得罪,他得罪的便是鎮(zhèn)國公之孫牛繼宗,不禁一聲嘆息。
這日,郭拂仙行到一家酒館喝酒,忽見外面下起雨來,緊接著,數(shù)人走進酒館避雨沽酒,他并不在意,只喝自己的酒。酣然間,又見一行人走進來,當先是一名俊秀非凡的少年公子,衣裳已濕了三四分,見到自己,忽然道:“奇遇,你不是郭大人么?如何在這里喝酒?”
郭拂仙忙看時,不過十三四歲年紀,并不認得,不由得臉露詫異之色。
那少年公子不說明自己的身份,顯然遇到郭拂仙他也是出乎意料,往郭拂仙桌前一坐,道:“久聞郭大人有大才,今有一疑,望郭大人詳解,如何?今日的酒,我請了?!?
郭拂仙此時已是半醉半醒之間,聽了這話,不禁自嘲一笑,道:“我哪有什么大才?快別笑話我了,仔細讓人聽了,只說我狂妄。我不過是個落魄人罷了,得罪權(quán)貴,淪落至此,也只有依靠杜康方能解憂。”
那少年公子卻不以為然,將手一揮,跟他來的人便包下酒館,余者賓客皆許以重金,又送以雨傘,往他處去了,連掌柜的都避得遠遠的。
郭拂仙畢竟不傻,問道:“公子有何話問?”
那少年公子道:“今有老父家業(yè)極大,兄弟都欲爭奪掌家之權(quán),既有原配嫡母之長兄,名正順,又有填房嫡母之幼子,后來居上,身為庶子,我當如何?”
郭拂仙聽了這話,目光頓時閃過一縷清明之色,尋常人家,但凡有嫡子在,哪有庶子爭權(quán)奪利的余地?便是有,也極少,唯獨那一家是不分嫡庶。他再看眼前少年形容,果從眉宇間察覺到有幾分神似宣康帝,算算年紀,只有九皇子和十皇子十一皇子是這般年紀,他不禁暗暗一笑,到底年輕,若是再大兩歲,怕是不會將此話問出口了。
郭拂仙在外面做官多年,不曾進宮,太子和四皇子、七皇子他認得,往下幾位小皇子他卻沒見過,因此坐直身子,正色道:“敢問公子,長兄地位是否穩(wěn)若泰山?”
那公子想了想,點頭道:“穩(wěn)若泰山。”
郭拂仙笑道:“既云穩(wěn)若泰山,可見非嫡長子繼承家業(yè)不可,公子既為庶出,不妨謹守本分,只做輔佐長兄之職,當能長久平安富貴矣。”若是太子地位不穩(wěn),或許他會勸諫眼前公子蟄伏,不露鋒芒,唯知盡忠為國,然后靜待時機,倒有一搏之力。可惜,如今太子地位極穩(wěn),他便是蟄伏亦無用,倒不如做一個輔佐君主的賢王。
郭拂仙自認出謀劃策,須得明白所處境地,且有自知之明,方能做到萬無一失。
若是幾年前的太子,說不定眼前這位皇子還真能博得一場帝位之爭,然而此時太子殿下性情大改,處處以宣康帝為先,不再結(jié)黨營私,唯知孝順父母,友愛兄弟,宣康帝對他極為滿意,反對上躥下跳的四皇子和七皇子頗為不滿,眼前這些小皇子更是沒有機會了。
那公子道:“如何才能讓長兄對我放心,且相信我效忠于他,不會懷疑我別有居心?”
郭拂仙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無情最是帝王家,人人都為皇位打破了腦袋,個個都怕別人算計自己,哪敢輕易相信一個年幼的皇子?而且宣康帝年過半百,太子年過三十,若是太子地位不穩(wěn),年幼皇子的機會極大。他笑道:“賢者,忠也?!?
那公子眉頭糾結(jié),道:“我明白先生的意思,只是如何做?”
郭拂仙想了想,道:“什么都不做,我看公子年紀還輕,好生讀書習武,便是正道。待令長兄執(zhí)掌闔府家業(yè)之后,公子再效忠不遲?!?
那公子又問道:“那又有什么好處?將來長兄繼承家業(yè),反打發(fā)了我又如何?”
郭拂仙不禁一笑,道:“此時效忠,不徒惹令尊忌憚才怪,想必令兄定然不肯為之。既然如此,何必給令兄再添煩惱?將來令兄執(zhí)掌家業(yè),若要好名聲,必然善待兄弟,公子藉此讓令兄看到自己的心意,豈不是兩全?”
那公子聽了,頓時沉吟不語。
郭拂仙又笑道:“設(shè)身處地一想,公子便該明白了。”
那公子看著他,見外面雨停,便站起身來,道:“今日聞聽先生一席話,竟是茅塞頓開,若是他年如愿以償,勢必再請先生喝酒?!?
郭拂仙擺擺手,道:“公子今日請我吃酒,酒資盡夠矣!”
那公子僅是一笑,轉(zhuǎn)身離去。
郭拂仙猜測這少年公子是某位年幼皇子,畢竟九皇子、十皇子和十一皇子年紀相差不多,皆在一二年之間,便給林如海又去了書信。林如海接到書信后卻知道,此人必定是九皇子無疑。也不知道九皇子怎會如此唐突問到郭拂仙,也不怕惹宣康帝忌諱?不過此時此刻,這些話傳到宣康帝和太子耳中,九皇子并不會受到責備,因為他對皇位并無覬覦之意,不會懷疑他別有用心,只問郭拂仙該當對太子效忠,而讓太子受用,可見還是對父兄忠心耿耿。
林如海又想郭拂仙說過的話,忽然笑了起來,郭拂仙不愧是郭拂仙,這份謀略實在是非同小可,他對奪嫡之爭看得清清楚楚,如果太子地位不穩(wěn),他勸九皇子的話絕非是這些,而是如何蟄伏之語,九皇子得了好處,自然有心延請他為幕僚,偏偏今生因自己之故,太子改了性子,所以郭拂仙便只勸九皇子做賢王。
林如海猜得不錯,上輩子郭拂仙亦曾偶遇九皇子,不過那時九皇子的語并未如此唐突,而是借著與他談?wù)撛姇S久后方隱隱一問。郭拂仙亦是聰明人,便讓他不露鋒芒,蟄伏待機,又讓他做到兄友弟恭,不結(jié)黨營私,而是孑然一身,果然九皇子漸漸得到宣康帝青睞。太子被廢后,他便得到宣康帝十分重用,聽說郭拂仙再次得罪權(quán)貴,便請他做了幕僚,靠著郭拂仙出謀劃策,終于得以奉宣康帝為太上皇,自己登基為帝。九皇子今生因為太子地位穩(wěn)固,頗有自知之明,對皇位沒有覬覦之心,開口便直爽了些,也不怕被人知道。
九皇子出行雖非十分隱秘,卻也不是誰都能打聽得到他在外面和人說了什么花,他身邊的幾個侍從,都是他自己的心腹,若他不懂得御下之道,也不會在深宮中平安長大了,依靠他那位溫柔沉默的母親?根本不可能。
他從酒館出來,并未直接回宮,而是四處閑逛了一回,才回宮,去給宣康帝和皇后請安時,不想生母亦在跟前,卻聽皇后笑道:“圣人瞧這家的小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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