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一臉驚愕,她只同有頭有臉的王妃夫人千金們結交,自忖大家都有教養(yǎng),自己也并未得罪人,如何就有人傳這些閑話?
難道是她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得罪了誰?
不知怎地,賈敏突然想到了那日在東平王府所見的霍燦。
卻說賈母見到她這般神色頓時十分擔憂,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斥責道:“你既知道都是污穢語,何必說將出來,污了敏兒的耳朵?”
王夫人不覺有些委屈,這話賈母不能說,可不是得她說?偏她說出事實,賈母又怪她。
賈敏哪里聽不出王夫人語氣中的幸災樂禍之意,暗暗蹙眉,越發(fā)不喜,說來她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祖父當初封了伯呢,不想三代下來,未學得半點書香,如此粗鄙的話居然說得出來,便是告訴自己外面有關于自己的流蜚語,也不必用這種語。
她非綿軟懦弱之人,王夫人如此譏諷于她,自己不會向賈母替她求情,故此冷眼看著賈母訓斥王夫人,待見王夫人站起身垂著手不說話,方只勸賈母道:“母親理那些子話做什么?哪個讀書人家把姬妾成群當成正經(jīng)事?沒的讓人說我們老爺修身不正。女兒還年輕,又守過公婆的孝,豈是外面三兩語就能抹殺的?”
賈母憂心忡忡地道:“讓我如何不理?你素來循規(guī)蹈矩,不曾做半點出格的事兒,進門七八年無子乃因守孝之故,大家心里雖明白,也夸你孝順,可是外面卻這樣說你,別說是不好的話,便是好話,咱們女人家名聲在外,也不是一件好事?!?
賈敏寬慰道:“人生在世,誰沒個不如意的時候?誰沒個閑話兒?正經(jīng)計較起來,咱們心里不爽快,反稱了歹人的意?!彼⑸砩跽瑹o所畏懼,怕什么,還有林如海相信她呢。
賈母忙道:“你可知你們得罪了誰?竟這樣歹毒?!?
賈敏想了想,搖頭道:“我們家沒了公婆,又沒了爵位,老爺從科甲出身,女兒進京后小心翼翼尚且不及,哪敢得罪人呢?實不知是誰,竟這樣對付我,不像是和我們老爺不和的人,反倒像是想毀了我似的。”
賈母大驚失色,問道:“竟是單單對付你的?”
賈敏笑道:“可不是,話里話外都是我的不是,反對老爺多有憐憫,不是對付我,還能對付誰?俗話說,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我料想,這歹人必定是想把此事傳得沸沸揚揚,令我羞憤尋死。我若就此死了,豈不是令這歹人稱心如意?故而我不生氣?!?
她若死了,誰能得到好處?
林如海對她情深意重,只會傷心,但是自己死了,林如海便沒有了妻子,他這樣的人品才華本事,雖有過原配,那也是許多人眼里的乘龍快婿,何況膝下還沒有兒女,許多人家的女兒都愿意嫁給他,再生幾個兒女,便四角俱全了。
賈敏突然心中一動,隱隱約約有一種可怕的猜測,不會是覬覦著林如海罷?
想到此處,賈敏忖度,是了,不但極有可能,而且是十有八、九。
雖然很多書香世家都有不納妾的體統(tǒng),是大家閨秀嫁人的首選,但是林如海更好,考中了狀元,名揚天下。狀元不容易考中,古往今來,幾百個狀元,才有屈指可數(shù)的幾個年輕狀元,一般都是三四五十歲方金榜題名,如此更顯得林如海出眾了,何況他生得好,風度翩翩,跨馬游街之時若不是因朝廷儀仗之故,怕已造成擲果盈車的場景了。
自己無子久矣,但凡有頭有臉的無不知曉,之前沒有什么閑話傳出來,偏生在林如海中狀元之后便有了,怕是更說明自己揣測為真。
賈母見她一臉深思,問道:“你想到了什么?”
賈敏掩下心思,不愿告訴賈母有人看上了林如海,笑道:“女兒在想到底是誰這樣針對女兒,左思右想,竟沒有什么眉目。”
賈母道:“我今兒一早得了消息,立時便打發(fā)人去打聽流出自何方了?!?
及于此,賈母雙眉一豎,冷笑道:“國公爺?shù)氖沁€沒冷透了,居然有人如此欺辱我兒,若叫我知道誰是罪魁禍首,定然進宮到皇后娘娘跟前告他一狀,讓他瞧瞧,國公爺雖然不在了,我們榮國府也不是任人欺負的!”
賈敏聽了抿嘴一笑,道:“那是當然,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可不是咱們家的作風?!?
賈敏心里恨恨地想著,她的丈夫也有人敢覬覦?定然叫她知道自己的厲害!也怪她,夫妻兩個情投意合,日子過得順心如意,她竟忘記了林如海的好,失于防范,林如海潔身自好,并不代表那些女人知道羞恥,外面有人如此,家里恐怕也有丫頭想攀龍附鳳罷?回去須得細細料理一番,免得被人鉆了空子,自己后悔莫及。
賈敏想到了這些,卻沒有想到霍燦身上,先前她懷疑霍燦針對自己,是因為霍燦在東平王府里流露出來的敵意,而后想到有人看上林如海便撇開了霍燦,猜測是別人所為。在她心里,霍燦出身高貴,即使曾經(jīng)語不當,瞧著也不是不知進退的人,不至于這般不知羞恥,她哪里想到霍燦被戲曲雜書所誤,早已移了性情,自以為是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