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斯特蘭奇將手心里金色的維山帝之劍挽了個劍花：“我是誰不重要。”
如是三番，在將地獄的表層反復攪合了半個小時之后，這片廢墟一般的空地上終于出現(xiàn)了幾個陌生的身影。
其中領(lǐng)頭的那位斯特蘭奇并沒有見過，垂著黑色的長發(fā)和一看就不那么健康的膚色。但略微站在他身后的那位他倒是很清楚——主要是對那把帶著即死特性的蛇頭杖印象深刻。
“艾克恩之形。”
為首的那一位拍了拍手：“不錯的——”
刷地一聲，金色的魔力集束像是子彈一樣擦著他的耳鬢飛過，帶起的強風掠起了對方的一縷黑發(fā)。
“我不需要你們來稱贊我的白魔法用得怎么樣，路西法先生。”
既然能夠站在薩麥爾的前面，那么對方的身份顯而易見：“我今天來這里只是為了做一件事——阻止你們接下來的一切行動。”
紅色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對方很快就明白了斯特蘭奇所指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不明白，人類的法師?！?
薩麥爾問道：“還是說你對于這一切一無所知——如果是別的法師或許會是這樣，但所有的人類里，唯獨了解著混沌魔法，還職掌著維山帝力量、能夠觀測多元宇宙的你不應(yīng)該這么覺得?！?
無數(shù)個艾克恩之形歸于一處，斯特蘭奇前踏一步，從四肢百骸泛起裹挾著魔力的氣流?？臻g折疊扭曲化作萬千鏡像，薩麥爾提著自己的蛇杖橫掃過來，這種即死武器只要正面命中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性，但斯特蘭奇的動作毫無躲避的痕跡。
下一秒，被擊中的至尊法師像是玻璃碎裂一樣，化作湛清色微微發(fā)光的魔力蝴蝶。
薩麥爾瞇了瞇眼睛，同樣有所動作。
對方，很強。
作為人類超乎尋常的魔力數(shù)值，以及過于異常的時間魔法。哪怕單論身體能力根本無法和一只惡魔相抗衡，但在活用重力操作，時間加速和各類復雜術(shù)式的加護之下，就算是接近戰(zhàn)的反應(yīng)都挑不出絲毫的毛病。
魔法陣環(huán)繞在手指尖，幾乎是生死搏殺的場面，斯特蘭奇卻覺得格外平靜。
“你們的招式還真奇怪……”
彼時，在更早一些的過去里，費爾南多也曾經(jīng)對奧姝圖的白魔法有著一星半點好奇性質(zhì)的了解：“這種可以說是攻擊化解的替身？”
“某種意義上吧，畢竟更加深層次的魔法都是概念層面的博弈，這種手段某種意義上可以繞行一部分的規(guī)則……唔，就像那個什么，黑客尋找防火墻的bug一樣。”
斯特蘭奇在腦袋里挑了個解釋：“和人類法師的戰(zhàn)斗很大概率用不上，但是如果是對付那種本身就有著很強對魔力的家伙，就總得多做幾手準備——靠時間加速和時間閃回還是不夠的?！?
“很有道理……”
像是貓科動物一樣的家伙在沙發(fā)上拉長了身子，張牙舞爪地伸懶腰：“我只是覺得有點不符合你的畫風而已。”
變成蝴蝶啊什么的……他揚了揚自己的手機，里面正播放著什么魔法少女的動畫片。
“——你別看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編排我！”
被明示的家伙立即就漲紅了臉，緊接著渾身僵硬地離開了：“我還有事，先去看書了！”
“那加油，學徒——”
沙發(fā)上的混沌法師揮了揮手，尾音高高地挑起來，那樣子看上去既欠揍又莫名地讓人心率過速。
地獄里，斯特蘭奇握住手中魔力凝實的維山帝之劍，劍鋒的魔力充溢得簡直要流淌出鎏金色的火焰。
湛青色的蝴蝶擦著薩麥爾的面龐飛過，而另一旁，從傳送門當中破空而出的斯特蘭奇以極難避開的角度向著對手一劍斬下，薩麥爾的半側(cè)腰腹都裂開了巨大的傷口。
“你明知道你殺不死我?！?
薩麥爾一只手捂住腰腹：“這種對你們?nèi)祟悂碚f很致命的創(chuàng)傷，在我們看來也不過片刻就能夠恢復。”
“但我可以反復殺你無數(shù)次，而倘若這期間你殺死我任何一次，時間的閃回就會將一切推倒重來——同在時間的枷鎖之下，我猜或許長生種的你們會更加耐心一些？”
斯特蘭奇寸步不讓：“一直殺到你們放棄這些愚蠢的想法，一直到你們不敢再打費爾南多的半點注意?！?
神經(jīng)外科醫(yī)生的嗓音低沉，帶著毋庸置疑的語氣。他們很快就又交戰(zhàn)在一起，魔力灌注在四肢可以讓人類的身軀不知疲倦，無數(shù)的咒術(shù)加疊可以讓人類的限度被極大程度地向前延伸，雙方互換了一身細碎的傷口，而斯特蘭奇甚至真的有幾次毫不猶豫地擊穿了薩麥爾的心臟。
“我承認你為強者，人類的至尊法師，你確實被教導得很好。”
皮膚灰白發(fā)青的惡魔抹了一口自己嘴角深色的血液：“但你不該這么一意孤行，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費爾南多是誰？”
兩人戰(zhàn)至正酣，身后一直作壁上觀的路西法突然問道：“你已經(jīng)不止一次提到這個名字了。”
幾乎是伴隨著他的動作，另一個斯特蘭奇警覺地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后，手中賽托拉克的猩紅布帶蓄勢待發(fā)。
……不能給這些家伙任何一點離開地獄的機會。
不需要提醒，這點意識不而喻。地獄的沉沉霧靄當中，從最開始就潛伏著斯特蘭奇提前布下的若干魔力感知網(wǎng)路，如果還有強力的幻想生物或者惡魔靠近這里，在第一時間就會觸發(fā)警報。
但很意外的是，這些警示一個都沒有被觸發(fā)。
這開始讓斯特蘭奇有些懷疑，地獄里是否已經(jīng)有了別的惡魔潛伏到地球之上。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至尊法師，實際上我們確實也有這樣那樣的備用方案，不過制定這個方案的其實不是地獄，而是……”
他伸手指了指上方，帶著些難以喻的表情：“事實上，我想要給你看一些東西，不過這大概需要思考橋接……你們?nèi)祟愔幸灿行碾姼袘?yīng)的變種人對吧？是類似的一種能力，不過是基于法術(shù)的原理?！?
斯特蘭奇給了對方一個“你以為我會信？”的表情。
別的不說，空門大開撤下防御地讓別人去入侵自己的意識，還是地獄之主的入侵，無論怎么說這也太過瘋狂了一些。
本質(zhì)上路西法這樣的家伙和人類的思考模式是截然不同的，他們根本不會在乎人類的生命——就像是人類不會在乎一群螻蟻的具體想法一樣。
“我以‘傲慢’的名義來起誓?！?
被警惕的家伙輕輕笑了笑：“如果我想殺死你，還用不著使用精神干擾之類的手段?！?
“因為或許你的力量可以抗衡梅菲斯特，或許可以和薩麥爾在體力耗盡之前打得有來有回，但和我？”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走近，方形瞳孔看上去詭譎異常：“那還差得太遠……”
他的一枚食指，輕輕按上了斯特蘭奇的太陽穴。
滴答。
最初是一滴，緊接著，知識仿佛是突破了桎梏的洪流一樣，毫無約束地侵蝕著神經(jīng)。
路西法顯然不會是什么憐惜人類的角色，幾乎是一瞬間，斯特蘭奇的意識就像是沉入深海一般被淹沒，只留下了一串細碎的氣泡。
但墜入深海的他，沒有因此而閉上眼睛。
“你有沒有注意到，大多數(shù)創(chuàng)世神話里最古老的神，都帶著人類所無法理解的狂性。無論是不斷衍生出魔獸的提亞馬特，還是吃掉了自己每一個孩子的烏拉諾斯，神話最初都是些你們?nèi)祟惖挠涊d里很難理解的內(nèi)容?！?
路西法的聲音出現(xiàn)在斯特蘭奇的意識當中。
最后，提亞馬特被他的孩子們殺死，烏拉諾斯被他的孩子們殺死，上帝以自身的力量創(chuàng)造了諸多天使和這個世界，盤古的尸首化作山岳湖泊，始祖巨人尤彌爾死亡的軀體之上，誕生出光明精靈和黑暗精靈。
“從各種時間尺度上來講，從混沌之海當中直接漲落而出的東西，從來都不是你們普通的人類能夠理解的，只要放著不管，就會像是逐漸蔓延而生的有毒蔓草一樣，不斷地給一個世界帶來災(zāi)害?！?
“你是說費爾南多？”
斯特蘭奇警惕地問道：“那不可能！他——”
混沌之中會誕生秩序，這點就像你們?nèi)祟愔R里的熵增原理一樣，是不變鐵律。
路西法的聲音帶著蠱惑的意味，響徹在耳邊又帶著毒蛇吐信一般的寒意。
而最初的那份“秩序”是混雜著混沌之海無邊混亂（chaos）的，需要一代代的自然凈化和過濾，才能被開辟成為一個新世界的基石。奧丁是第三代的北歐神，而索爾和洛基稱得上是第四代，他們的思維模式就和你們?nèi)祟惛于吔獎e這么看著我，我讀了一點點你的記憶。
紅色的眼睛里露出有些了然的笑意。
——宙斯是第三代的希臘神，在古神的尸首之上，總會誕生出新的、更為璀璨的東西。
“你還想知道更多嗎？人類的至尊法師。”
路西法問道。
不等他回答，一幕幕一人類的大腦很難解析的圖景就被灌進他的腦海。
混沌之海當中漲落而出的怪物。
被殺死的神。
在被殺死的古神的遺骸之上，世界的圖景徐徐展開，一切靜默生長。
人類的肉眼擁有三種視錐細胞，能夠感知到紅色、綠色和藍色三種顏色的光波，而這三原色互相交疊，構(gòu)成了人類能夠感知到的萬千世界。
據(jù)說貓狗擁有兩種視錐細胞，蝴蝶有五種，而口足目動物的皮皮蝦擁有十六種視錐細胞，不同生物能夠看到的色彩圖景本身就是不同的。
醫(yī)學層面上講，人類肉眼能夠聚焦的范圍只有焦點附近的一小片區(qū)域，是因為人類的大腦只能夠處理如此范圍的圖像信息。
而路西法所灌注的信息量，早就遠超過了作為普通人能夠承載的閾值。
……
潮水退卻。
神經(jīng)外科醫(yī)生猛然睜開眼睛，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就連太陽穴都隱隱傳來思維過載給大腦帶來的跳痛和負荷。
“啊，竟然沒瘋。真讓人意外?！?
地獄之主環(huán)抱著自己的手臂，滿臉遺憾的表情：“這樣的話我又不得不跟你解釋……反正單看的話你也看不懂什么，真是的，為什么不能直接陷入瘋狂呢?！?
“你是什么意思？”
斯特蘭奇覺得自己的每個關(guān)節(jié)處都泛著酸澀，這太過了，但他絕不能在這種時候倒下去。
“——從很久很久之前，從人類的文明建成之前開始，殺死每一個從混沌之海當中誕生的生命，就已經(jīng)被寫入我們維護世界運轉(zhuǎn)的底層法則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通用附注：
對部分宗教內(nèi)容有曲解和錯誤歸因，小說劇情需要，作者本人無宗教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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