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在一種詭異而和諧的氛圍中結束了。
香氣撲鼻的烤魚,每一口都蘊含著足以讓仙人原地突破的星辰道韻。
但林清瑤吃得食不知味。
她的神念,總是不受控制地飄向院外那片死寂的“戰(zhàn)場”。
成千上萬的昊天劍宗弟子與長老,像一堆被隨意丟棄的破爛,七零八落地“躺”在那里。
生機未絕,但道基已毀。
對仙人來說,這比死亡更殘酷。
一個屹立東域之巔的無上大宗,就這么……被一片葉子給報銷了。
楚靈兒吃得滿嘴是油,小肚子鼓鼓的,她對外面發(fā)生的一切毫無所知,只覺得今天爹爹烤的魚特別香,天上的流星雨也特別好看。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楚天歌,正拿著一條毛巾,慢條斯理地擦著嘴。
“嗝~”
他舒坦地打了個飽嗝,然后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骨節(jié)發(fā)出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
“吃飽了。清瑤,碗筷你收一下。”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院門口走去。
“夫君,你……”
林清瑤的心提了起來。
“哦,出去一下。”
楚天歌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
“這些客人走得太匆忙,垃圾都沒帶走,我去打掃一下。院子門口亂糟糟的,看著心煩?!?
垃圾……
林清瑤看著自家夫君那副“飯后消食順便倒垃圾”的輕松模樣,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
她已經完全無法用修仙界的邏輯,來揣度自己夫君的行為了。
……
歸墟山脈外,一片死寂。
李昊天躺在冰冷的泥土里,他沒死,甚至意識無比清醒。
清醒地感受著體內仙骨寸斷、道基崩塌的痛苦。
清醒地感受著曾經叱咤風云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最終歸于虛無。
他現(xiàn)在,只是一個比凡人還不如的廢人。
他那雙曾經如同日月般威嚴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空洞和茫然。
那片樹葉……
到底是什么?
它抹去的,不僅僅是周天星辰劍陣,不僅僅是他們的修為。
更是一種“理”,一種“存在”。
他能感覺到,自己與天道、與法則、與這個世界的一切聯(lián)系,都被那片樹葉,粗暴地……擦除了。
悔恨?恐懼?
這些情緒早已被一種更深層次的、名為“虛無”的絕望所吞噬。
他甚至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只能像條死狗一樣,躺在這里,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就在這時,幾道顫顫巍巍的身影,從遠方的黑暗中,摸索著走了過來。
正是僥幸逃過一劫的三長老一行人。
他們遠遠地看到了劍陣崩滅的景象,但他們不敢相信,也不敢靠近。
直到一切塵埃落定,那股讓他們仙魂凍結的氣息徹底消失,他們才壯著膽子,回來查看。
然后,他們便看到了這宛如神罰降臨后的一幕。
“宗……宗主?”
三長老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看著那個渾身是血,氣息孱弱到幾乎無法感知的“廢人”,完全無法將其同那位霸絕天下的昊天宗主聯(lián)系在一起。
“長老……我們……我們……”
幸存的中年劍仙,看著遍地的同門“尸體”,語無倫次,道心在崩潰的邊緣瘋狂徘徊。
三長老沒有回答,他只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面向那座小院的方向,老淚縱橫。
他沒有再磕頭。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頭,沒資格再觸碰那片神域的土地。
他只是跪在那里,用一種近乎癲狂的語氣,喃喃自語:
“我說了……我說了的……那里的地,很硬……很硬啊……”
……
吱呀——
楚家小院的籬笆門,被推開了。
楚天歌拎著一把他自己用竹子做的掃帚,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
他一出門,就看到了跪在那里的三長老幾人。
三長老等人聽到開門聲,渾身一僵,差點當場魂飛魄散!
那位禁忌的存在……出來了!
他們連頭都不敢抬,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雕,連呼吸都停止了。
楚天歌皺了皺眉。
“你們怎么還沒走?在這兒當門神呢?”
他懶得理會這幾個行為藝術愛好者,目光掃向了滿地的“垃圾”。
“嘖,真能惹麻煩?!?
他嫌棄地撇了撇嘴。
“人還都活著,扔了污染環(huán)境。一個個搬走吧,又太費勁……”
他像是遇到了什么世紀難題一樣,托著下巴思索了片刻。
忽然,他眼睛一亮,注意到了腳下那片因為吸收了劍陣能量而瘋長的草地。
“有了。”
他抬起頭,看向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的三長老幾人,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
“喂,那邊幾個?!?
“前……前輩……有……有何吩咐……”
三長老顫抖著回應,感覺自己的心臟下一秒就要爆開。
“你們是……昊什么劍宗的,對吧?”
楚天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