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頻頻瞟向窗外,風雪拍打著窗欞,發(fā)出“嗚嗚”的聲響,像極了雷家堡方向可能傳來的廝殺聲。
“蘇大人,怎的總心不在焉?”鎮(zhèn)將李嵩斜倚在太師椅上,手中把玩著一枚玉扳指,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慢悠悠地呷了口茶,目光掃過蘇振邦緊繃的側臉,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閑適,“不過是雷家堡幾個小毛賊鬧事兒,有周知縣在此坐鎮(zhèn),咱們何必急在一時?”
坐在一旁的知縣周文淵立刻附和,手里的折扇輕輕敲著桌面:“李大人說得是。蘇大人,您身為巡檢司,當以政務為重。方才您說要去‘巡查治安’,可這縣衙的案卷還沒核對完,若是出了紕漏,咱們誰也擔待不起啊?!?
他說著,將一疊厚厚的案卷推到蘇振邦面前,眼神里滿是不容拒絕的意味。
蘇振邦捏著茶杯的手指關節(jié)泛白,指腹被滾燙的杯壁燙得發(fā)紅也渾然不覺。
他心里比誰都清楚,李嵩這是故意拖延——
從接到陳平安派來的人報信,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個多時辰,他三次起身想走,都被李嵩用“商議賦稅”“核查戶籍”等理由攔了下來。
周文淵更是全程幫腔,顯然是和李嵩串通好了,就是不讓他去支援陳平安。
“李大人,周大人,”蘇振邦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急切,“雷家堡那邊有江洋大盜過山虎,還有雷家父子包庇罪犯,陳平安他們人手不足,若是出了意外……”
“能出什么意外?”李嵩打斷他的話,將玉扳指往桌上一放,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雷家在八里鋪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斷不會真對官差下死手。再說,就算真有事兒,等咱們喝完這壺茶,再帶著衙役過去,也來得及?!?
他眼底閃過一絲算計的冷光——他就是要等陳平安和雷家拼得兩敗俱傷,到時候無論是哪一方贏了,他都能借著“平息亂局”的由頭,將雷家的產業(yè)和陳平安的功勞一并收入囊中。
蘇振邦看著李嵩胸有成竹的模樣,又看了看周文淵事不關己的表情,心里像被寒冬凍住一般沉重。
他官階不如李嵩,又沒有證據(jù)證明兩人故意阻攔,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禱:陳平安,你一定要撐住,一定要等我……
而此刻的雷家堡,早已是人間煉獄。
積雪被鮮血染成暗紅,層層疊疊的尸體鋪在地上,有的被砍得面目全非,有的胸口插著箭矢,凍硬的血痂在燈籠光下泛著猙獰的光。
陳平安靠在冰冷的磚墻邊,棉袍被刀劃得破爛不堪,左臂的傷口還在滲血,順著指尖滴在雪地上,瞬間凝成細小的冰珠。
他手里握著一把臨時找來的硬木弓,箭壺里只剩下最后五支箭,而身邊,只剩下兩個捕快——斷了右胳膊的老張,和左腿被刺穿、只能單膝跪地的王二。
“陳爺!您快從后墻跳出去!”老張用左手緊緊攥著鋼刀,刀刃上的血順著刀尖滴落,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卻帶著決絕,“我和王二替您擋著!您出去了,才能給弟兄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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