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二年正月末的那場盛大閱兵,如同一場席卷關(guān)中的精神風(fēng)暴,其影響在后續(xù)的日子里持續(xù)發(fā)酵,并且呈現(xiàn)出截然不同的兩面。
對于長安城的百萬黎庶而,那震天的槍炮聲、那整齊劃一、威武雄壯的軍容、尤其是那如同雷神降世般摧枯拉朽的火炮威力,非但沒有帶來恐懼,反而極大地激發(fā)了他們的民族自豪感與身為“唐人”的強烈自信。茶樓酒肆、街談巷議,無不在熱烈地討論著當(dāng)日所見所聞。
“看見沒?那就是咱們大唐的天兵天將!有這等雄師在,看誰還敢來犯!”
“陛下圣明啊!練出如此強軍,保咱百姓平安!”
“聽說那些厲害家伙,都是清源郡公弄出來的?了不得,真了不得!”
一種空前強烈的國家認(rèn)同感與對皇帝李世民的擁戴之情,在民間洶涌澎湃。李世民“天可汗”的威望,不僅僅建立在赫赫戰(zhàn)功和仁政之上,更建立在了這實實在在、肉眼可見的絕對武力之上。老百姓的想法樸素而直接:跟著這樣強大的皇帝,日子有奔頭,安全有保障!
然而,與長安百姓的歡欣鼓舞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些身處觀禮臺上的特殊觀眾——各國使節(jié)與世家門閥代表們內(nèi)心掀起的驚濤駭浪與刺骨寒意。
吐蕃大相祿東贊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兩名最信任的副手。他面色凝重,在房間內(nèi)來回踱步,往日里的沉穩(wěn)自信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憂慮。
“你們都看到了吧?”祿東贊停下腳步,聲音低沉,“唐軍的火器……絕非我等以往所知的任何兵器可比。其聲若雷霆,其威可開山裂石!尤其是那巨炮,一擊之下,城墻崩摧!我吐蕃勇士縱然驍勇善戰(zhàn),悍不畏死,可血肉之軀,如何能抵擋這等天威?”
一名副手心有余悸地附和:“大相所極是。以往唐軍雖強,我吐蕃猶可倚仗高原天險與之周旋??扇籼栖妼⒋说壤鬟\至高原……我們的城墻、關(guān)隘,恐怕……”
另一人更是悲觀:“不止如此,那火槍隊連綿不絕的射擊,騎兵沖鋒在其面前,無異于自尋死路!我們的戰(zhàn)術(shù),在唐軍新式武器面前,幾乎完全失效!”
祿東贊長嘆一聲:“贊普勵精圖治,一心想要與大唐一爭高下,甚至曾有意求娶大唐公主以抬高聲望。如今看來……此路難通矣。傳令回去,將今日所見所聞,詳加描述,稟報贊普。在我返回之前,絕不可輕易與大唐啟釁!一切……需從長計議。”他心中已然明白,面對擁有如此碾壓性武力的大唐,吐蕃以往的策略必須做出根本性的調(diào)整,強硬對抗無異于以卵擊石。
西突厥使臣正與幾名部落首領(lǐng)出身的隨從密議,房間內(nèi)彌漫著酒氣與一種焦躁不安的氣氛。
“該死的!唐人從哪里弄來這些魔鬼的武器!”一名脾氣暴躁的隨從狠狠將銀酒杯砸在桌上,“我們的騎兵,天下無敵!可面對那連綿的彈雨和能炸碎一切的鐵球,怎么打?沖鋒的路上就會死傷殆盡!”
那個使臣臉色陰沉,灌了一口馬奶酒,抹了抹嘴:“都冷靜點!光抱怨有什么用?我們都親眼看到了,那不是我們能抗衡的力量。高句麗如何?比我西突厥如何?不也在頃刻間灰飛煙滅?”
他環(huán)視眾人,壓低了聲音:“看來,之前與某些世家暗中勾連,想要在唐國內(nèi)部制造麻煩的想法,必須立刻停止!此刻再去觸怒李世民,就是自取滅亡!回去之后,我們要勸說可汗,暫時向大唐示弱,稱臣納貢也未嘗不可,先保住實力,等待時機。這唐軍火器雖利,但制造、使用必然耗費巨大,或許……或許能找到其弱點?!北M管嘴上這么說,但他心底知道,找到弱點的希望極其渺茫。
與其他使節(jié)單純震撼于武力不同,倭國副使犬上三田耜在與幾名心腹隨從密談時,眼中除了恐懼,更閃爍著一絲難以喻的貪婪與后怕。
“諸君,都看清楚了嗎?”犬上三田耜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沙啞,“那就是唐國的‘國之重器’!難怪他們能輕易覆滅高句麗、百濟!如此神兵利器,若我能倭國擁有……”
一名隨從顫聲道:“大人,此等神器,威力太過駭人!唐國皇帝定然視若珍寶,絕不會輕易外傳。我等……我等還是莫要招惹為妙。今日觀禮,小人只覺得如同面見神罰,腿腳至今發(fā)軟。”
“蠢貨!”犬上三田耜低聲呵斥,“正因為其威力無窮,才更顯其價值!我倭國孤懸海外,若得此等利器,何愁不能稱雄海上,甚至……甚至……”他沒敢把后面的話說出來,但眼神中的野心卻暴露無遺。他想到了國內(nèi)那些紛爭的豪族,若能帶著制造火器的技術(shù)回去……
但他隨即又想到了閱兵時那毀天滅地的炮火場景,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瞬間澆滅了些許妄念?!安贿^……此事絕不能操之過急。唐國如今國力鼎盛,軍威正盛,絕不可與之正面沖突。我們需更加恭順,努力學(xué)習(xí)唐國文化、技術(shù),尤其是要設(shè)法結(jié)交權(quán)貴,探聽消息……那個清源郡公林昊,據(jù)說便是這些神奇之物的源頭,或許……他是個突破口?!彼底杂浵铝诉@個名字,決定回去后要向正使極力建議,調(diào)整對唐策略,以最大的謙卑和耐心,試圖從這頭巨龍身上,學(xué)到乃至竊取到一鱗半爪的力量。這顆貪婪與恐懼交織的種子,已然埋下,只待未來某個時機,或許就會破土而出,引發(fā)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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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外國使節(jié)們更多考慮外部策略不同,世家門閥的代表們,此刻感受到的是一種體系崩塌、前途絕望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