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怨念之書
顧夜寒感覺到她的僵硬,稍稍放松了力道,但依舊沒有放開她,轉(zhuǎn)而將她整個人轉(zhuǎn)過來,面對著自己。
當(dāng)他看清她的臉時,心頭猛地一悸。
眼前的少女,臉色慘白如紙,嘴唇被咬出了血痕,那雙平日里清冷沉靜的眼眸,此刻一片血紅,里面翻涌著幾乎要?dú)鞙绲氐耐纯嗪童偪?,淚水無聲地洶涌而下,打濕了衣襟。
她像一只瀕臨崩潰、渾身是傷的幼獸,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卻又充滿了毀滅性的力量。
顧夜寒從未見過她這副模樣。即便是被逼殉葬,被流中傷,她也是冷靜的、鋒利的。此刻的她,卻像是被徹底打碎了。
“我我母親”葉安寧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濃重的哭腔,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硬擠出來的,“是趙婉如是她害死的”
她舉起手里攥得幾乎變形的信紙和那包藥材殘?jiān)?,身體因?yàn)闃O致的悲痛和憤怒而劇烈顫抖,幾乎站不穩(wěn)。
顧夜寒瞬間明白了。他目光掃過地上的妝奩和散落的信箋,眼神沉了下去。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收緊了手臂,將她更緊地?fù)砣霊阎?,讓她冰涼顫抖的身體貼著自己溫?zé)岬男靥拧?
這個擁抱,不帶任何旖旎,只有一種無聲的支撐和守護(hù)。
“我知道我知道”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重復(fù),帶著一種安撫的力量。
被他緊緊抱著,感受到那堅(jiān)實(shí)胸膛傳來的溫度和力量,葉安寧一直強(qiáng)撐著的、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仿佛瞬間斷裂。
她再也忍不住,臉埋在他胸前,壓抑地、絕望地痛哭出聲。不是小聲啜泣,而是那種撕心裂肺、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哭出來的悲慟。
為冤死的母親,為被蒙蔽的自己,為這十幾年來承受的一切不公和痛苦
顧夜寒身體微僵,他從未安慰過哭得如此崩潰的女子。他有些笨拙地,抬起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動作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輕柔。
他沒有說什么“別哭了”之類的廢話,只是任由她宣泄著積壓了十幾年的委屈和仇恨。
不知過了多久,葉安寧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變成了無聲的抽噎,身體依舊在他懷里微微發(fā)抖。
顧夜寒這才低聲開口,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沉穩(wěn):“仇,要報(bào)。但不能是現(xiàn)在,不能是這樣。”
葉安寧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看向他。
“趙婉如背后,可能還有人。你母親的死,或許沒那么簡單。”顧夜寒冷靜地分析,“直接殺了她,太便宜她了,也會打草驚蛇。我們要查清楚,把她和她背后的人,連根拔起?!?
他的眼神深邃而堅(jiān)定,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葉安寧看著他,混亂瘋狂的思緒漸漸被拉回。他說得對。直接讓趙婉如死,太便宜她了。她要讓趙婉如身敗名裂,失去所有,在絕望中懺悔(雖然她可能永遠(yuǎn)不會懺悔)!她要查清楚,還有誰參與了害死她母親的陰謀!
怨念之書上沸騰的力量,慢慢平息下去,但那股刻骨的恨意,卻深深沉淀在了心底。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從他懷里退開,卻發(fā)現(xiàn)腿軟得厲害。
顧夜寒扶著她,到旁邊的箱籠上坐下。
兩人一時無。庫房里只剩下葉安寧偶爾抑制不住的抽噎聲。
氣氛有些微妙的凝滯。剛才情緒激動不覺得,此刻平靜下來,葉安寧才意識到自己剛才一直被他緊緊抱在懷里,臉上瞬間燒了起來,有些不自在地別開臉。
顧夜寒也輕咳一聲,移開了視線,耳根似乎也有些泛紅。他遞過一方干凈的墨色手帕。
葉安寧低聲道了句謝,接過手帕,擦著臉上的淚痕和狼狽。
“你你怎么會來這里?”她聲音還有些沙啞。
“墨影發(fā)現(xiàn)趙婉如身邊的一個老嬤嬤形跡可疑,似乎在找什么東西,方向像是你這聽雨軒。我不放心,過來看看?!鳖櫼购喴赓W地解釋,略過了自己翻墻潛入的過程。
葉安寧心下一凜。趙婉如也在找母親的東西?她是知道了什么,想毀滅證據(jù)?
看來,時間不多了。
她看向顧夜寒,眼神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冷靜,只是更深處,多了一層永不融化的寒冰。
“顧夜寒,”她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他,聲音帶著哭過后的沙啞,卻異常堅(jiān)定,“幫我?!?
不是請求,是宣告。是決定將他徹底拉入自己復(fù)仇漩渦的決絕。
顧夜寒看著她重新燃起火焰、卻比以往更加冰冷的眼眸,心中某個地方微微一動。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任何猶豫。
“好?!?
一個字,重若千斤。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們不再是簡單的合作關(guān)系。他踏入了她最深的痛苦和仇恨之中,也將與她共同面對更兇險(xiǎn)的未來。
葉安寧握緊了手中的證據(jù),看向庫房外陰沉的天色。
趙婉如。
我們的賬,從現(xiàn)在起,要重新一筆一筆,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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