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寺不愧是京城香火最旺的寺廟之一。
即便不是初一十五,依舊人流如織。香煙繚繞,誦經(jīng)聲不絕于耳。
葉安寧帶著桃枝和柳葉,混在眾多香客之中,顯得毫不起眼。她跪在蒲團(tuán)上,對著寶相莊嚴(yán)的佛像,心中默念的卻不是祈求平安,而是冰冷刺骨的殺意。
佛祖?若你真能看見,為何讓好人枉死,惡人逍遙?若你真要保佑,就保佑我早日送該下地獄的人,下去贖罪!
她磕下頭去,眼神里沒有半分虔誠,只有一片沉寂的冰涼。
上完香,趙婉如假惺惺地要帶葉清玉去聽主持講經(jīng),讓葉安寧“自行逛逛,靜靜心”。
葉安寧知道,這是要把她單獨(dú)撇開,方便他們動手。她心中冷笑,正好,她也需要個清凈地方“釣魚”。
她獨(dú)自一人,沿著寺廟后山的青石小徑慢慢走著,越走越僻靜。周圍古木參天,鳥鳴山幽,確實(shí)是個殺人越貨,或者制造“意外”的好地方。
走到一處幾乎無人的放生池邊,她停下腳步,看著池中幾尾悠閑的紅鯉。
就是這里了吧?
她感受著體內(nèi)怨念之書的蠢蠢欲動,進(jìn)度條已經(jīng)達(dá)到了72100。她在等,等那些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自己跳出來。
“阿彌陀佛?!?
一聲蒼老卻渾厚的佛號自身后響起。
葉安寧心中一凜,猛地轉(zhuǎn)身。
只見一個身著樸素僧袍、眉須皆白的老和尚,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身后不遠(yuǎn)處。他面容清癯,眼神澄澈通透,仿佛能看穿人心。
葉安寧瞬間警惕起來。這老和尚,什么時候來的?她竟絲毫沒有察覺!
“女施主?!崩虾蜕须p手合十,目光平和地落在葉安寧身上,卻又仿佛穿透了她,看到了她體內(nèi)那本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怨念之書,“心有戾氣,身纏業(yè)障??嗪o邊,回頭是岸?!?
葉安寧瞳孔微縮。
他看得到?不,不可能!他只是在詐我!
她穩(wěn)住心神,臉上擠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大師何出此?信女只是心中有些煩悶,來此散心而已?!?
老和尚緩緩搖頭,眼神里帶著悲憫,更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散心?女施主散的不是心,是殺心。你身上纏繞的怨念之深,業(yè)火之旺,老衲在此修行數(shù)十載,前所未見?!?
他伸手指向那看似平靜的放生池:“你看這池水,看似清澈,實(shí)則水下暗流涌動,吞噬生靈。女施主如今,便如這池水,表面平靜,內(nèi)里卻已是被仇恨與殺戮的欲望填滿。那本書它給予你力量,卻也正在將你拖入無間地獄?!?
葉安寧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他真的知道!
他不僅看出了她的殺意,甚至隱隱點(diǎn)出了“那本書”的存在!
這老和尚,究竟是什么人?!
恐懼只持續(xù)了一瞬,隨即被更強(qiáng)烈的憤怒取代。
地獄?
她早就活在地獄里了!從母親不明不白去世,從哥哥“被死亡”,從蕭逸和趙婉如算計著要她命開始,她就已經(jīng)在地獄里了!
“地獄?”葉安寧笑了,笑容冰冷,帶著一絲譏誚,“大師,你說我身纏業(yè)障。那構(gòu)陷忠良、賣國求榮者,業(yè)障何在?殘害手足、逼人致死者,業(yè)障又何在?”
她上前一步,目光銳利如刀,直視著老和尚澄澈的雙眼:“佛祖慈悲,為何度不了該度之人?既然佛法無力,天道不公,那我便自己來!用我的方式,清理這世間的污穢!這有何錯?”
老和尚看著她眼中近乎偏執(zhí)的瘋狂與決絕,輕輕嘆了口氣:“以殺止殺,終非正道。冤冤相報,永無了期。施主,放下屠刀,方能立地成佛。你若信我,可留在寺中,常伴青燈古佛,洗刷罪業(yè)”
“放下?”葉安寧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聲在寂靜的山林里顯得格外刺耳,“放下之后呢?讓我哥哥白白送死?讓我自己像只螻蟻一樣,被-->>他們碾死?”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和憤怒:“我做不到!我也絕不會放下!”
她指著自己心口,眼神狠絕:“就算前方真是無間地獄,我也要拉著那些該下去的人,一起下去!我的路,我自己走!是成佛還是成魔,不勞大師操心!”
老和尚沉默地看著她,眼神中的悲憫更濃,卻也不再勸說。他知道,此女心志已決,執(zhí)念已深,非語所能化解。
“既然施主執(zhí)意如此望你好自為之?!彼詈笊钌羁戳巳~安寧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我已在未來看到你的結(jié)局”,然后轉(zhuǎn)身,步履從容地消失在郁郁蔥蔥的林木之后。
放生池邊,只剩下葉安寧一人,胸口劇烈起伏。
老和尚的話,像一根刺,扎進(jìn)了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