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鈴鐺裂紋蔓延的瞬間,云逸猛地瞪大雙眼,指尖微微一顫。他握著樹枝當(dāng)作劍,在空中劃了半圈,可剛一出手,就被夜無殤新長出的魔臂震了回來,劍的氣勢瞬間消散。
他沒有往后退。
他又咬了一下舌尖,血珠滴落在左耳的朱砂痣上,那紅痣瞬間滾燙起來,仿佛有火順著經(jīng)絡(luò)燃燒。藏書閣深處那些被翻得破破爛爛的書中的字,在他腦海中亂轉(zhuǎn)。以前啞奴用竹簡在空中點了三次,每次都是寅時三刻,香爐輕輕晃動,書頁便自動翻動。那時他不明白其中的含義,如今卻一下子懂了——承劫印,需要三次引導(dǎo)歸于心中,一次用血,一次用回憶,一次用誓。
靈悅的手還耷拉在地上,指尖的弧線尚未消失。云逸深吸一口氣,左手按在自己胸口,右手將玉簪的碎片放到嘴邊,大聲喊道:“血引,歸位!”
淡金色的符文從他身上冒出,順著經(jīng)絡(luò)跑到指尖,一滴血滴落在碎片上,立刻燃起幽金的火焰。他把碎片輕輕放在靈悅指尖的弧線上,火焰順著紋路蔓延,那道痕跡瞬間亮了起來,宛如點燃的引線。
夜無殤六條胳膊一同震動,斷胳膊的地方黑氣直冒,新長出的魔臂比之前更粗,指尖滴下的黑血一落地,石頭便被腐蝕出坑。他盯著云逸,聲音沙啞地說:“你真以為,就憑一根破簪子,能斬斷命運(yùn)?”
云逸沒有回答。
他凝視著靈悅的眼睛,藍(lán)色尚未完全恢復(fù),但也不再發(fā)紅。他知道,她還在里面,只是被契約鎖住了意識。而承劫印,是唯一能斬斷那鎖鏈的劍。
——必須三次引導(dǎo)都完成才行。
第一次引導(dǎo)成功了,血火留下了痕跡。
第二次,要用回憶。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閃過藏書閣那晚的大火,還有母親被推下懸崖前回頭的一笑,手中拿著半塊糖糕。那時他十歲,躲在柱子后面,指甲都摳進(jìn)了手心,卻也沒敢出聲。這一幕,他藏了八年,連夢里都不敢多去回想。
可如今,他主動回想起來了。
胸口一陣劇痛,并非刀割般的疼痛,而是像有人用鈍器慢慢鑿著骨頭。他咬著牙,一掌拍在胸口,吐出一口血霧,噴在玉簪碎片上。碎片嗡嗡作響,火焰變成了深藍(lán)色,順著地面爬到靈悅指尖,第二道引線亮了。
夜無殤的眼神微微一變,左眼罩下面流出的黑血更多了。他一抬手,魔氣聚集成矛,指向云逸的眉心。
云逸睜開眼睛,第三次引導(dǎo),要用誓。
他低下頭,看著靈悅蒼白的臉,輕聲說道:“你說過,十五要吃糖葫蘆。我答應(yīng)過,護(hù)你下山?!甭曇艉茌p,但每個字都如同釘子一般,“這一劍,為你劈開天道。”
說完,他把玉簪碎片按在自己胸口,用力一劃。
鮮血涌出,卻未滴落在地上,被符文引導(dǎo)著,凝成一道金線,直接連到靈悅指尖。第三次引導(dǎo),成功了。
承劫印的完整模樣在空中浮現(xiàn),三道亮光匯聚在一起,變成了一把虛劍,劍尖對準(zhǔn)夜無殤的胸口。
云逸緩緩抬起手,重新握緊樹枝,劍的氣勢再次凝聚起來,不再零散。
他知道,真正致命的一擊尚未發(fā)出,不過刀已出鞘,只等時機(jī)。
——時機(jī),不在他手中。
在墨玄那里。
香囊的灰撒了一地,夜無殤將它撕碎時,墨玄蹲在陣眼臺邊上,手指捏起一點粉末,放到鼻前聞了聞。
藥味很淡,還帶著一股腐香,但逃不過他的鼻子。
“化靈散?!彼÷曊f道,眼睛瞬間瞪大。
這并非普通的毒,而是當(dāng)年云家嫡母用來廢人靈根的禁藥。云逸的母親,就是被這毒害死的。他記得那天晚上,自己偷偷溜進(jìn)丹閣,看見一個女人的骨灰裝在香囊里,上面繡著云逸的名字——那是夜無殤的執(zhí)念,也是他母親的遺憾。
化靈散碰到靈液,會變成蝕神霧。
他低頭看了看酒葫蘆,早已空了,但里面還有殘渣,混著手指上的血,足夠用了。
他抽出腰間最細(xì)的匕首,刀很薄,刀柄上刻著一道細(xì)細(xì)的云紋——這是他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聽說能克制化靈散。他割開手心,血順著刀流下來,與葫蘆口剩下的銀灰靈液混合在一起,滴到灰燼里。
血霧冒起,灰燼翻滾,一縷淡紫色的霧氣緩緩升起,自行飄走,順著地脈朝夜無殤那邊去了。
墨玄盯著那霧,小聲說:“娘,這次我不再裝糊涂了?!?
他知道,蝕神霧不能直接傷人,但能破壞《噬天魔功》的根基。只要夜無殤運(yùn)功,魔氣就會反過來傷他自己。那時出現(xiàn)的破綻,就是云逸的機(jī)會。
他抬頭,看向蘇璃。
她站在陣眼邊上,七根銀簪在風(fēng)中輕輕晃動,腳踝的鈴鐺沒有出聲。她把一顆黑藥丸含在嘴里,舌尖的血慢慢將藥丸外殼融化,毒液順著經(jīng)脈流動,她的臉?biāo)查g變青,但仍咬著牙堅持著。
血屠朝她走去,右眼的晶石裂紋更大了,斧子上滴著血,每走一步,地面都跟著顫動。他盯著蘇璃,壞笑著說:“爐鼎的身子,也敢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