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陽光如刀般斜斜地劈在山門石階上,將云逸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宛如未出鞘的劍。
昨夜的篝火早已熄滅,灰燼被風卷走,只留下焦黑的石板和幾塊未燒完的雷符碎片。云逸站在陣臺邊上,手指輕輕拂過最后一道符線。那符文不再閃爍,徑直鉆進地里,好似藏起來的雷獸收起了爪子。他收回手,袖口一動,一枚雷符悄然滑入手中——邊角略有磨損,上面有他親手刻下的“驚蟄”記號。
他明白,這枚符,不會再用于練習了。
身后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踩在青石上如同春雪落地。靈悅來了,馬尾高高束起,劍穗輕輕晃動,青玉鈴鐺卻未出聲。她默默站到他左邊半步遠的地方,目光望向山門外那片霧海。
霧比昨夜淡了些,卻更濃稠了,灰白如裹尸布,緩緩起伏,仿佛下方有個龐然大物在喘息。
墨玄從側殿拐角慢悠悠地走出來,依舊穿著那件紅衣服,酒葫蘆卻已空了,隨手掛在腰間。他瞇著眼看看天,又摸摸鼻子,小聲罵道:“這鬼天氣,連靈力都黏糊糊的,像泡了三天的餿湯?!?
云逸沒有搭話,只是將雷符在手中翻面,符紙背面有一道極細的裂縫——是昨夜注入靈力時留下的。他記得,當時地脈輕輕顫動了一下,好似有什么東西在遠處邁出了第一步。
“他們來了。”靈悅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如同冰泉滴落在石頭上。
云逸點點頭,他早已感覺到了。并非靈氣動,也不是腳步聲,而是整座山在下沉。
山門后面的靈脈主陣正緩緩跳動,仿佛被一個巨大的影子壓住了心跳。九曜天罡陣的七十二根陣柱,有三根開始變黑,這是魔氣即將侵入的征兆。但他沒有行動,他知道,真正的進攻,從來不是從陣法開始的。
是氣勢。
是壓迫。
是讓你還未看見敵人,手心就已出汗,呼吸變得沉重。
墨玄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三粒丹藥,自己吃了一粒,將另外兩粒遞過去:“凝神丹,加了點‘斷蠱散’的料。別等腦子糊涂了才想起來吃。”
云逸接過丹藥,沒有吃,捏在手中。藥丸涼涼的,表面有細細的紋路,宛如古老契約的印子。
遠處,霧海突然翻騰起來。
不是風,不是浪,是整個空間在扭曲。霧氣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攪拌,轉出一個巨大的漏斗狀旋渦。旋渦中間,一個黑影緩緩浮現(xiàn)。
那不是人。
是軍隊。
黑甲、黑旗、黑刀,如墨汁潑出的洪水,從霧中涌出。每走一步,地面便震動一下,石縫里流出像黑血的液體,很快便將青苔和靈草腐蝕。帶頭的將領扛著一把血斧,斧刃如門板般寬闊,上面刻著一個名字——“霜璃”。
云逸瞳孔一縮。
血屠,來了。
他沒有在前哨露面,直接站到進攻隊伍最前方。這不是試探,是宣告。
墨玄冷笑一聲:“好家伙,把壓箱底的瘋狗放出來了?!?
靈悅的手按在劍柄上,手指一點點收緊。她沒有拔劍,但云逸知道,她已經(jīng)做好施展“瞬影步”的準備。她的呼吸變得極輕,如同微風,這是劍即將出鞘前的寂靜。
云逸抬手,雷符在手中緩緩轉動。他既沒有看墨玄,也沒有看靈悅,只是小聲說道:“按‘驚蟄’預案,三層陣列,滯靈網(wǎng)放前面,雷符延遲三點七息?!?
墨玄點頭,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輕輕一劃,指尖的血滴進陣眼凹槽。血光一閃,地下靈脈嗡嗡作響,九曜陣的第三重節(jié)點悄悄往后移動了三尺——這是昨夜那個陣法師女子提出的建議。
靈悅往后退半步,劍尖輕輕點地,青玉鈴鐺終于響了一聲。她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睛里泛出冰藍色,宛如寒潭深處的火星。
山門外,魔軍排好了隊伍。
黑旗呼呼作響,沒有風卻自行飄動。血屠扛著斧子向前走去,每走一步,地上便留下一個焦黑的腳印。他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右眼的血晶在晨光中閃爍著怪異的光芒:“云家小崽子,昨夜睡得怎么樣?我可夢見你們山門塌了,骨頭堆成山,我坐在上面啃人腿呢?!?
墨玄翻了個白眼:“你這夢做得挺詳細啊,要不要我給你算算下周的運氣?”
血屠并不生氣,反而笑了,猛地將巨斧插入地里。轟!
整座山門劇烈晃動了一下,九曜陣的七十二根柱子同時亮起防御光罩,但馬上出現(xiàn)一道黑紋。腐蝕,開始了。
云逸眼神一緊。
來了。那個能吃掉陣法的魔器,果然跟著軍隊來了。
他左手捏訣,右手將雷符用力按在陣臺上。符紙碰到石面的瞬間,淡金色符文在他身上浮現(xiàn),如同古老的經(jīng)文纏繞在四肢。他沒有念咒,直接將靈力灌入符中,好似點燃一根引信。
“第一波,不是主力?!彼曇舫练€(wěn),“是試探,也是消耗。他們想看看我們有多少底牌,陣法有多強,人心有多慌亂。”
墨玄冷笑:“那咱們就給他們看點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