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看著他,看著這個她曾愛過、恨過、畏懼過、最終選擇用死亡來逃離的男人??粗丝痰睦仟N和眼底那抹陌生的、名為“悔恨”的情緒。
她只覺得荒謬,可笑。
“回去?”她輕輕重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回哪里去?回那個金絲籠?回去繼續(xù)做那個等著你偶爾垂憐的‘傅太太’?還是回去……讓你繼續(xù)懷疑安安是‘野種’?”
“不是!”傅瑾琛猛地打斷她,情緒激動地上前,想要抓住她的手,卻被蘇晚迅速躲開。他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顫抖。
“安安是我的孩子!是我的!”他幾乎是吼出來的,眼眶迅速泛紅,“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是顧時淵設(shè)計我!假的!那些都是假的!”
他語無倫次,試圖解釋,試圖彌補。
“蘇晚,對不起……是我蠢,是我混蛋!”他看著她的眼睛,那雙他曾視為玩物、從未真正珍視過的眼睛,此刻充滿了痛苦和乞求,“你跳海……是真的……對不起……跟我回去,我改,我什么都改!好不好?”
高高在上的傅瑾琛,何曾用過這樣的語氣對人說話?
他放下了所有的尊嚴和驕傲,只求她能回頭。
顧時淵在一旁冷眼旁觀,適時開口,聲音帶著淡淡的嘲諷:“傅總,現(xiàn)在說這些,不覺得太晚了嗎?有些傷害,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抹平的。你給蘇晚帶來的,只有痛苦和恐懼?!?
傅瑾琛猛地扭頭瞪向他,眼神兇狠如野獸:“你閉嘴!這都是你設(shè)計的!”
“那又如何?”顧時淵坦然承認,嘴角帶著一絲譏誚,“我只是給了她一個看清你本質(zhì)的機會。傅瑾琛,你根本不信任她,也從沒真正尊重過她。你所謂的愛,不過是偏執(zhí)的占有欲?!?
“你胡說!”
兩個男人,一個失控激動,一個冷靜刻薄,在這間狹小破舊的出租屋里,為了她,劍拔弩張。
空氣仿佛被點燃,充滿了火藥味。
蘇晚看著他們。
一個,是她拼了命也要逃離的噩夢,此刻正放下身段苦苦哀求。
一個,是向她伸出援手、許諾未來的溫柔陷阱,此刻正步步緊逼。
他們都說著為她好的話,都想要掌控她的未來。
可她只覺得累。
無比的疲憊。
她的人生,好像從來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過去是傅瑾琛,現(xiàn)在是顧時淵。
他們爭奪她,如同爭奪一件戰(zhàn)利品。
誰問過她,到底想要什么?
她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然后,彎下腰,將一直安靜坐在小凳子上、被這場面嚇得有些呆住的安安,輕輕抱了起來。
孩子的身體柔軟而溫暖,帶著奶香。這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真實、唯一的牽絆。
她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掃過面前兩個同樣出色、同樣執(zhí)著的男人。
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房間里,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
“你們不用爭了?!?
傅瑾琛和顧時淵同時看向她。
蘇晚抱緊了懷里的安安,一字一頓:
“我們誰都不選。”
傅瑾琛瞳孔猛縮。
顧時淵臉上的溫和面具也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蘇晚……”傅瑾琛還想說什么。
就在這時,被蘇晚抱在懷里的安安,似乎感受到了媽媽緊繃的情緒和房間里壓抑的氣氛。她的小腦袋在蘇晚頸窩蹭了蹭,然后,抬起那雙酷似傅瑾琛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怯生生地,望向了那個臉色蒼白、表情痛苦的陌生叔叔。
在極致的寂靜中,孩子的小嘴動了動,一個清晰無比的音節(jié),奶聲奶氣的,卻又石破天驚地,響了起來——
“爸……爸?”
剎那間!
時間仿佛凝固。
傅瑾琛渾身劇震,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安安,看向那個他質(zhì)疑過、傷害過的,他的親生骨肉。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開,狂喜和更深的悔恨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他張著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顧時淵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眼神瞬間沉了下去,銳利如冰。
而蘇晚,在聽到那聲“爸爸”的瞬間,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抱著孩子的手臂下意識地收緊,指甲幾乎掐進自己的皮肉里。
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安安……認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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