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村的一切,都在一種近乎轟鳴的節(jié)奏中高速且有序地運轉(zhuǎn)。望著金谷墾殖團的營帳一夜之間拔地而起,開荒的號子聲與刀劈斧鑿荊棘的聲響在山谷間回蕩,曲轅犁作坊里叮叮當當?shù)腻N擊聲晝夜不息,杜遠心中對那位“皇家糧商”老李的能量,生出了近乎崇拜的感慨。
“這位老李,手眼真是通天?。 倍胚h私下對老村長杜衡感嘆,語氣里滿是不可思議,“這才幾天工夫?人要人,要物有物,連工部頂尖的大匠都能像撒豆成兵一樣派來。他一句話,比官府的行文還管用。陛下跟前,他絕對是這個!”杜遠豎起了大拇指,“咱們這事兒,托付給他,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老村長笑得滿臉皺紋都舒展開,如同秋日盛開的菊花:“可不是嘛!李東家是個厚道人,本事還大!咱們杜家村,真是撞了大運,遇上真佛了!”
然而,有人沐浴春風,就有人遭遇暴雨。杜家村的“真佛”們諸事順遂,而被杜遠“塞”進程處默麾下的杜子騰和杜子鄂兩兄弟,則徹底體會到了什么是“煉獄”生涯。
程處默牢牢記著杜遠的囑托,更忘不了自家老爹程咬金那蒲扇般的大手和雷鳴般的吼聲(原話:“往死里練!練不出一身骨頭渣子硬氣,就別說是老程家?guī)С鰜淼谋?!”)。他對這倆關(guān)系戶沒有半分客氣,直接扔進了全軍最嚴苛的新兵操練流程里。
于是,杜家村旁那座彌漫著肅殺之氣的臨時軍營,每日拂曉便開始上演雞飛狗跳的悲喜劇:
天色未明,哨聲如同厲鬼尖嘯,劃破寒冷的空氣。
通鋪上,那些缺胳膊少腿的老兵們仿佛身體里裝著機括,聞聲瞬間彈起,沉默而迅速地整理行裝。
而杜子騰和杜子鄂,則像是被滾水燙到的蝦米,手忙腳亂地從鋪上滾落,往往將褲腿當成袖管,扣子扣得七扭八歪,睡眼惺忪,懵懂得如同兩只迷路的呆頭鵝。
“杜子騰!杜子鄂!又是你們倆拖后腿!全隊集合完畢,就等你倆磨蹭!今日早飯免了!給老子繞營地跑十圈!立刻!馬上!”程處默的怒吼聲如同平地驚雷,震得帳篷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隊列訓練場上。
“向左——轉(zhuǎn)!”
杜子騰腦子一抽,猛地轉(zhuǎn)向右邊,與同樣手忙腳亂的杜子鄂“砰”地撞個滿懷,兩人雙雙跌作一團,引得隊列里一陣壓抑的悶笑。
“左右不分?!你們的腦子長在腳后跟上嗎?!別人陣前殺敵用刀槍,你倆是準備用屁股把敵人坐死嗎?!再加練半個時辰!轉(zhuǎn)不好今天就別想吃飯!”程處默額頭青筋暴起,恨不得上去踹兩腳。周圍的老兵們肩膀聳動,憋笑憋得面色紫紅。
體能折磨時間。
扛著沉重的原木跑步,老兵們雖步履蹣跚卻目光堅毅。而杜家兄弟沒跑出幾十步就面色慘白、汗如雨下,最后干脆癱軟在泥地里,如同兩條離水的魚,只剩下喘氣的份。
“起來!這點分量就叫苦?老子當年在虎牢關(guān),肚子上開著口子還扛著弟兄跑了三里地!”一名獨臂老兵走上前,毫不客氣地用腳輕輕踢著他們(力道控制得剛好既疼又不傷筋骨)。
“英雄……好漢……饒命……我們……我們是文明人,動口不動手……”杜子騰上氣不接下氣地哀求。
“放屁!在這兒只有丘八!給老子爬起來!是爺們就別裝孬種!”
內(nèi)務(wù)檢查時刻。
他們的鋪位永遠是軍營里的“重災區(qū)”。被子軟塌塌堆成一團,與其說是豆腐塊,不如說是發(fā)霉的窩窩頭,個人物品散落得如同遭了賊。
程處默每次檢查,都會面無表情地抓起那團“抽象藝術(shù)杰作”,直接扔到帳外的泥水地里:“這就是你們疊的?今晚就拿這個蓋!什么時候疊出能割手的棱角,什么時候領(lǐng)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