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遠長安城“一戰(zhàn)成名”的事跡,就像長了翅膀一樣,比他坐驢車快得多地飛回了杜家村。傳播路徑大概是:某位恰好也在長安城采買、目睹了部分場景的鄰村人,回去后當奇聞異事一說,很快就傳到了杜家村村民的耳朵里。
這消息在閉塞的杜家村,不啻于投入了一顆深水炸彈!杜家村出了個文老爺。
版本在傳播過程中迅速升級變異,越來越夸張:
最初版:“杜家遠哥兒在長安作詩,打敗了一眾秀才,拿了頭賞,得了一貫錢!還聽說他的詩被房玄齡大人拿進宮里交給陛下了呢?(這個也符合事實,但是都說得跟親眼看見了似的就有點離譜。)”
升級版:“遠哥兒在長安酒樓,七步成詩,把一堆秀才舉人都比下去了!酒樓掌柜哭著喊著要送錢!聽說都送了好幾貫,難怪那天看見杜村長他們回來還帶了文房四寶。那玩意老貴了?!?
終極神話版:“遠哥兒乃文曲星下凡!在長安城被宰相大人看中了,要請去做官哩!皇帝老爺都驚動了!那詩是天上來的,一念出來,滿城的花都開了!”
村民們聽得目瞪口呆,雖然覺得最后那個“花都開了”有點離譜,但絲毫不影響他們對杜遠的崇拜之情如黃河泛濫一發(fā)不可收拾。之前是“農(nóng)業(yè)仙童”,現(xiàn)在又加上了“文曲星”光環(huán),杜遠在村里的地位已經(jīng)高得沒邊了,村民看他的眼神都帶著光,走路都下意識給他讓道。
杜老漢和杜柳氏出門,迎接的都是羨慕敬佩的目光和恭維:“杜老爺子,您家這是祖墳冒青煙了?。∵h哥兒不得了??!到時別忘了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咱們啊!”“柳嫂子,遠哥兒將來必定是當宰相的料!你看我家翠花和遠哥兒年紀相差不大,要不先定個親?!薄拔胰?,你家翠花才三歲好吧!”
杜老漢嘴上謙虛“哪里哪里,小孩子瞎胡鬧”,但那腰桿挺得比直轅犁還直,臉上的皺紋都笑成了菊花。杜柳氏更是高興得偷偷抹眼淚,多少年的委屈也隨之消散。
唯有事件的主角杜遠,對此哭笑不得。他嚴重懷疑最后那個版本是杜子騰和杜子鄂這兩個“宣傳部長”加工傳播的。因為他倆現(xiàn)在看他的眼神,已經(jīng)不是看“仙童”,簡直是看廟里的泥塑神像,恨不得給他立一個長生位早晚給他上炷香。
冬天大雪封山,日子閑,開荒也告一段落。杜遠看著村里這群包括自己跟班在內(nèi)的睜眼瞎,一個念頭冒了出來:掃盲!知識就是力量,將來推廣農(nóng)業(yè)技術(shù),記賬算數(shù),沒文化可不行,光靠自己一個人要改變這世界還真有點難度而且,拼音這大殺器,正好可以拿來用用!
于是,杜家村的“仙界掃盲班”正式開班了!先生:杜遠。學生:首席大弟子杜子騰、二弟子杜子鄂(以及若干聞訊跑來圍觀、后來被強行拉壯丁的村里其他皮猴兒)。教室:杜遠家堂屋。教具:那塊珍貴的木板和幾根燒黑的木炭,一個簡單到?jīng)]有賣的學堂就成立了。
第一課,杜遠沒教“天地人”,也沒教《千字文》,而是直接祭出了法寶——漢語拼音!
他在木板上畫了個大大的ɑ,“看好了,這個念‘啊’——嘴巴張大,啊啊啊——”
接著是o、“喔”……
e、“鵝”……
杜子騰和杜子鄂瞪著眼睛,學得無比認真,但發(fā)出的聲音千奇百怪,讓人忍不住發(fā)笑。
杜子騰讀ɑ:“嘎——”
杜遠:“是‘啊’!不是嘎!”
杜子騰:“哦,啊——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