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起浮光中,秋水澄不流。
淪為血色的桃影,就宛若那來自地獄深處的可怖惡魔,肆意收割著一條條性命。
短短片刻,地上便已鋪滿了倒在血泊里尸首。
但收劍而立的江潯,卻沒有回往馨月身邊,也沒有前去死去的馬兒旁收拾東西,而是在怔怔望天許久后,噗通聲跌坐在了尸堆中。
通紅的眼眶,也在此刻滑落了兩行清淚。
“觀主,師父,諸位師兄,師弟沒讓你們失望……”
他輕聲呢喃,手中秋水劍也似感受到主人情緒,開始不住顫鳴。
“唉,癡兒,癡兒啊?!?
驀然,輕嘆聲響起,驚得江潯抬頭望向路側(cè)走來的一道身影。
熟悉的道袍,熟悉的面容,熟悉卻又疼到他內(nèi)心直抽搐的關(guān)切之色。
“世間早已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你還這般執(zhí)著作甚?”
青云子輕嘆,伸手拉住了他手。
“可弟子念頭實在不得通達(dá)啊?!?
江潯看著這近在咫尺,明明拉住了自己,卻仿佛什么都不存在的身影,千般話語堵在心口,堵在口中,最終只得用一道充滿哭腔的哽咽聲說道:“師父,弟子想你了,想觀主還有諸位師兄了……”
“不,你該放下了。”青云子搖頭道:“諸法因緣生,因緣盡故滅,為師與松風(fēng)觀只是你人生旅途中的一段路罷了?!?
他抬手指向那邊面露擔(dān)憂與疑惑,沒敢輕易上前的馨月,指向云州府城的方向。
“如今你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朋友,關(guān)心你的人,莫要再仇根深種了,放下執(zhí)念去經(jīng)歷屬于你自己的人生,做你想做之事,愛你所愛之人吧。”
“師父……”
看著青云子緩緩消失的身影,江潯急忙伸手去抓,卻什么也抓不到,只能在那如煙淡去的笑容中叩首,顫聲道:
“明心謹(jǐn)遵師命……”
…………
“秋水,你沒事吧?”
馨月終究還是上前走來,蹲在少年身前小心問道。
從江潯因那侏儒男子突生暴戾,再到事后悲愴跌坐、自自語伸手似要抓住什么、以及最后叩首領(lǐng)命的舉動,有太多信息泄露,讓她下意識聯(lián)想到了那與青衣莫問同出一源的松風(fēng)劍法、落煙步。
但真相究竟如何,她不會去問。
唯獨少年此刻的狀態(tài),讓她很是擔(dān)憂,分明是心境出了問題方才生出幻象。
如若走不出來,恐怕會落個真氣逆轉(zhuǎn),走火入魔的下場。
“沒事?!?
江潯長呼口氣,對眼前少女搖了搖頭。
他也知道自己剛剛看到的師父,并非殘魂,也非留在世間的痕跡,僅僅是因斬殺侏儒男子轉(zhuǎn)世之身激發(fā)的心中執(zhí)念。
如今壓在心頭橫跨三世的仇怨散去少許,心境也得以圓滿了很多。
“容我尋個地方洗去污穢,換身衣物再出發(fā)吧?!?
江潯拭去眼角淚痕起身,來到馬兒尸前取下包裹等物,又將秋水劍還鞘,便躍身掠向了有水流聲響起的方向。
這是一處不算深的小溪,水面波光粼粼,還能看到在里面游動的魚兒。
當(dāng)江潯徑直跳入。
霎時,由鮮血、肉沫、灰土形成的污穢,便如墨染般在水面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