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硯轉(zhuǎn)身往里走，剛走了兩步，忽然膝蓋一軟，險些摔倒。

嚇得商丹青和管家祁叔大驚失色：

“爸爸！”

“少爺！”

兩人快步?jīng)_上前，一前一后地扶住商硯，后者俊臉陰沉，撥開兩人攙扶的手，腦海里想起的是莫苒苒剛才在路上扶他時的表情。

心軟，心疼，擔(dān)憂……唯獨(dú)沒有他想要的感情。

商硯瞇起雙眸，接過管家遞來的拐杖，緩緩走了兩步，他盯著那拐杖看了幾秒，忽然薄唇微微勾起。

憐憫也好，同情也罷，只要不是毫不在意就好。

他回到客廳，祁叔給他泡了杯茶，隨即將一份請柬送上。

“少爺，這是陸家送來的請柬?！?

——

莫苒苒一路心不在焉地回到家，已經(jīng)快十二點(diǎn)了。

她進(jìn)門的動靜很輕，老院長和唐糖已經(jīng)熟睡。

她去洗了個澡，出來時唐糖正坐在沙發(fā)上。

莫苒苒下意識朝老院長房間里看了看，壓低聲音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唐糖搖頭：“我明天就走了?！?

她坐得像個小學(xué)生，腰背挺得直直的，雙手規(guī)矩地放在膝蓋上。

昏暗的光線里，她望向莫苒苒的眼神透出幾分認(rèn)真：“你以后、有什么要幫忙的，唔，可以找我。”

莫苒苒笑了笑：“好?！?

唐糖咬了咬唇：“你不問問我嗎？”

這下?lián)Q成莫苒苒意外了：“問什么？”

唐糖有些不自在，莫苒苒看出來了，也看出來她想聊天，于是倒了兩杯熱牛奶，一杯遞給唐糖，一杯自己喝。

她在地毯上盤腿坐下，這個角度看向唐糖時，只能由下而上，壓迫感沒那么強(qiáng)，也能讓唐糖放松些：“我經(jīng)紀(jì)人打算給我租個大點(diǎn)的房子，帶電梯的，如果你不介意而且有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留一間房，以后你可以過來住。”

唐糖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拿起旁邊的抱枕抱在懷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莫苒苒，冷不丁地說：“我很喜歡的你的眼睛，長得和我大姐的很像?！?

莫苒苒一愣，失笑：“那真巧?！?

唐糖垂下眼，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黯然：“其實(shí)我不是唐家的孩子?！?

莫苒苒雙手捧著牛奶杯，沒做聲。

她其實(shí)覺得唐糖不該跟自己說這些，她們的關(guān)系說這個有點(diǎn)冒昧，她無法給予什么安慰，也不能幫她解決什么。

但唐糖明顯很想聊天，可能她沒有什么聊天對象，而她又偏偏和她不熟，向不熟的人傾訴自己的身世和煩惱，大概讓她感覺沒那么有壓力。

唐糖不是個很適合聊天的人，事實(shí)上，與其說是兩人聊天，倒不如說是她在發(fā)泄，好像要把壓抑在心里許久的煩惱全部倒騰出來。

“我原來是個孤兒，連院長都說我不討喜，讓我和別的小朋友多學(xué)學(xué)怎么做個討人喜歡的乖孩子，不然不會有人愿意領(lǐng)養(yǎng)我?！?

“但我學(xué)不會，也不想學(xué)。后來突然有一天，有人來到孤兒院，跟我說，我是別人流落在外的千金小姐?！?

“我被人接到唐家，第一次看見爸爸爺爺他們，我以為我真的是唐家的三小姐，直到媽媽從醫(yī)院回來?！?

唐糖想起從前，手指下意識地扣著抱枕上的刺繡圖案，“她說爸爸他們弄錯了，我根本不是唐家的孩子，她發(fā)了很大的脾氣，但是沒有趕我走?！?

“盡管知道我不是唐家的孩子，但爸爸他們對我還是很好，只有媽媽始終不愿意接受我，她說，她如果接受我，會對不起她走丟的那個孩子?！?

莫苒苒不知道說什么，唐糖說了很多唐家的事。

從她的話語里，不難感覺出來，唐家是真心把她當(dāng)成自家孩子。

唐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我是一個小偷嗎？”

莫苒苒喝牛奶的動作一頓。

就聽她說：“如果不是我，也許媽媽早就找到她自己的孩子了，她很恨我，爸爸他們對我越好，她就越恨我，因?yàn)槲业拇嬖冢〈怂畠旱奈恢?。?

她又問：“你覺得我是一個小偷嗎？”

莫苒苒想了想，說：“你覺得自己是嗎？”

唐糖不說話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心里其實(shí)清楚得很。

莫苒苒說：“不是。”

唐糖怔住。

“不管別人說什么，你沒有錯，你的媽媽不肯接受你，是因?yàn)樗ε伦约航邮芰四?，就沒有人再記得她失去的那個孩子了。她未必真的恨你，如果她真的恨你，唐家的人不會對你那么好?！?

莫苒苒笑著輕聲說：“我不知道你跟家人的關(guān)系怎么樣，但是姜愿和謝寧都很在乎你，想必也是因?yàn)樘圃缇桶涯惝?dāng)成了真正的親人，你不該有那樣荒謬的想法。如果我是你的親人，聽到你說自己是小偷，肯定會非常生氣。”

“他們很在乎你，所以，你不能這樣看輕你自己。”

唐糖望著她，呆呆的樣子很可愛。

半晌，她忽然又說了句：“你和我大姐真的很像，如果你是唐家的女兒就好了?！?

莫苒苒忍不住笑：“那肯定不是，雖然我也是孤兒，但我是被我媽扔下的，跟你大姐長得像，純粹是巧合?！?

唐糖嗯了聲，有點(diǎn)不好意思。

這些年唐家也找了很多人，最像的幾乎是唐家大姐的翻版，但是dna一對比，總是會得到失望的答案。

現(xiàn)在唐家雖然還在找人，卻比以前謹(jǐn)慎許多了。

唐糖也知道這是自己胡思亂想，頓時不好意思起來。

她實(shí)在太想讓唐家真正的三小姐回家了，那樣媽媽應(yīng)該會很高興，她的病也會好的吧。

想到媽媽，她眼神黯然下去，朝窗外看了看，倉促地喝完牛奶，小聲道：“我先睡了，你也早點(diǎn)休息?！?

唐糖一走，客廳里再度陷入安靜。

莫苒苒一時間哭笑不得，不過好在唐糖聊完之后，看起來心情開闊了些。

她顧自把杯子洗干凈，從柜子里拿出毛毯鋪到沙發(fā)上，而后翻出轉(zhuǎn)換器，將她從許凡口袋里拿到的u盤連接到手機(jī)上。

u盤里只有一個文檔。

因?yàn)槭軓埵莱挠绊?，莫苒苒點(diǎn)開文檔的時候并沒抱什么希望。

文檔里有照片有視頻，還有幾分pdf文件。

莫苒苒依次點(diǎn)開看了看。

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點(diǎn)到最后一個視頻時，老院長的聲音瞬間從耳機(jī)里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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