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這一天的忌日,不管怎樣,她都是要來的。
說來也巧,父母雖不是同一年去世,可日子卻恰好在同一天,更是遵照遺愿將兩人葬在一起。在同一個日子棄世而去,也不知道是生前就偷偷約定好了,還是想讓活著的人能夠少掉一天的哀傷。
默默嘆了口氣,彎下腰,正準備把桔梗放下,卻發(fā)現墓碑前已然放了一束,看起來亦是鮮艷如妍。
有人來過?
夏曉北霎時怔忡住,狐疑地朝四周張望。
當然,并沒有看到任何人。
真是奇怪了,除了她和宋家的人,應該是沒有其他人會特意在今天前來,更不會送母親最喜歡的桔梗。
想了一會兒,依舊想不明白,她便作罷了。反正,多一個人惦念自己的父母,也不是什么壞事。
將兩束花并排著放好,再把墓碑縫隙間冒出來的幾顆小草頭悉數拔光后,她才舒心地坐了下來,嘴角噙著笑意,靜靜地凝視著將她帶到這個世界上的兩人。
母親文沁在她滿月前就去世了,所以關于母親的記憶,她一點都沒有,全部都是憑借著照片和父親以及宋鉦的描述,才漸漸堆積出一個既清晰又模糊的形象。
父親夏耿新含辛茹苦地將她帶到十八歲,終也在意外的車禍中棄她而去,卻似有先見之明般地將她托付給了宋家。
而這一托付,竟是這樣托付了她的一生。
為此,夏曉北一直覺得,自己的命運軌跡,是被別人推著走的。
區(qū)別只在于,夏耿新推著她走過前十八年,宋以朗或許將推著她走過接下來的大半輩子。
過去對所謂家庭的概念是女兒和父親,現在對所謂家庭的概念,是妻子和丈夫。
“爸,你親自給找的女婿,今天沒來。如果你在底下看見他了,就幫我問聲好。因為我也大半個月沒他的音訊了?!?
“不得不說,你給自己挑老婆的眼光真是很好??墒?,怎么給自己女兒挑老公,就沒仔細點呢?我還是你親生的嗎?”
“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會想到訂娃娃親的餿主意呢?瞧吧瞧吧,硬生生湊了對怨偶,難道看著我受苦,是你們倆的樂趣?”
“……當初依據的標準究竟是什么咧?不會是有先見之明,知道他長大后會很帥?外貌協(xié)會,會不會太膚淺了些?也沒見我從你們身上繼承多好的基因咯?!?
“哎呀,你們別生氣,我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
絮絮叨叨地對著墓碑無節(jié)操沒底線地自自語老半天,夏曉北抬起頭,太陽已從早上出門時的東面,升到了當空。
光芒略微刺眼,她下意識地瞇起眸子,然后將視線重新凝回到照片上。
“爸,你有沒有想過,假如你所托非人,我以后該怎么辦?”她驀地笑了笑,笑得有些無可奈何,最后低聲喃喃,“可是,我好像真的很喜歡他,又該怎么辦……”
……
從陵園里出來,已是過了十二點。中午時段的公交車,是比早上過來時要難等的。
所以,等夏曉北再次看見宋宅時,興奮的程度跟昨天相比完全是無法相提并論的。
本以為過了飯點,回來也只能熱一熱剩菜剩飯。誰知一進廳就是滿面撲鼻的香氣,攪得她的饑腸轆轆霎時蠢蠢欲動,一時忘記在二老面前顧及形象,如蒼蠅撲屎一般往餐桌飛奔而去。
然,快速飛奔的步伐卻在發(fā)現餐桌前多出來的一道背影時,猛然間緊急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