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比一般人仔細,速度便慢了下來,原本在她后頭的其他參觀者已越過好幾個,只是她過于專心,并沒有察覺罷了。
直到剩下最后一塊區(qū)域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展館里已徘徊了三個小時,到了她和唐岳約好在展館門口碰面的時間。
所幸她知道參觀路線是被安排成頭尾相接的環(huán)形,這樣只要過了最后一塊展區(qū),就能重新回到入口處。
思及此,正準備走馬觀花掃掃就過,卻在看到最后一件展品時,她的腦袋突然“嗡”地一聲轟鳴,身體徹底僵直,無法動彈。
那是整個展覽上唯一的一幅畫作。
黑得如夜般深沉的墻面,映射著幾不可見的霓虹斑斕。鏤空雕花的紅木床上,女人一頭藻般長發(fā)散落玉背,擋不住赤果肌膚欲拒還休的誘惑。她側(cè)著臉龐,面容模糊不清,只露一截下巴,慵懶,媚俏,濃白的煙圈緩緩自她唇間漾出,然后消散在空氣里。
充斥著的紅、黑、白三種色彩各自飽和,相互間激烈對峙。香艷掩蓋著頹廢,浮華凸顯著落寞,給視覺造成沖擊之余,蘊意難琢。
為、為什么這幅畫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她以為,她一輩子不會再看見它了……
夏曉北目光渙散地盯著這幅畫,眼前如快速行駛的列車,掠過支離破碎的畫面無數(shù),心底隨之漫過大片大片的涼意,滲入回憶深處的裂縫里,漸漸撕扯開更大的口子。
腳下驟然一軟,她下意識地往一旁的手扶桿抓去,卻是被一雙憑空出現(xiàn)的有力臂膀撐住了身體。
顧非饒有意味的目光落在她神色難看的臉上,然后盯著那幅畫,開口道:“畫里的那女人,是你吧?!?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夏曉北的瞳孔應(yīng)聲縮了縮,掙開他的手臂,將自己無力的身體靠在扶桿上,微微地喘氣。
顧非雙手環(huán)胸,打量她片刻,摸著下巴,突然轉(zhuǎn)口道:“我就說唐岳什么時候換了口味喜歡你這種類型,原來,你打扮起來是有幾分姿色。嘖嘖,果然人靠衣裝。”
“這幅壓箱底的作品唐岳可寶貝得很,從來沒見過光。上次在工作室里正面看到你時,我就懷疑你是畫上的女人了??磥?,這回展覽拿出來得很是時候。不過——”他頓了頓,再次將視線移回了畫上,繼續(xù)道,“你現(xiàn)在的模樣,和畫里的女人差得也忒多了吧?不然我也考慮哪天讓你來給我當模特。”
他人明明近在眼前,聲音飄進夏曉北的耳中,卻好似隔了遙遠的距離。
恍恍惚惚地聽著,她的心口越來越緊,臉色也越來越白。
在感覺到他停下來后,她才抬起頭,虛著嗓子問:“他人呢?唐岳人呢?”
“噢,我過來就是通知你,他有事暫時抽不開身,讓我先帶你去宴客廳。”許是終于察覺到夏曉北很不對勁,顧非這才略顯關(guān)心地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夏曉北正想搖搖頭,眼前驀地一黑,人就倒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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