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清楚邊軍困境。
知道他們寒冬衣不蔽體,夏日糧不飽腹。
如今陛下親開此,幾乎等于撫恤天下兵心。
“所需銀兩,戶部與兵部核算便是。朕召你們前來,不為此事?!?
四人對視,不明所以。
“都我大明兵卒皆是窮途無路之人。
投軍不過為一口飯吃。
錯!
軍人,乃國之骨!
軍強則國存,軍弱則國亡!
所以軍人應(yīng)享真正之特權(quán),參軍之家才該是大明最受敬重之人。
前線兒子丈夫流血,朕不許他們的家人再流淚!”
王承恩給四人遞上陛下草擬的軍律與優(yōu)撫令。
孫承宗展開一看,神情陡變。
他看完后整理了一下衣袖,雙膝重重跪地。
“臣,代一百七十萬明軍,叩謝陛下隆恩!”
隨即李邦華、郭允厚、張維賢齊齊叩首。
優(yōu)撫令一旦昭告天下,足以改寫大明數(shù)百年軍人地位。
優(yōu)撫令首先便是把軍人的月俸翻倍。
然后就是各種特權(quán)。
參軍之家,父母免徭,田稅減半;
陣亡之家,孤寡入學(xué)免例錢;
凡辱英魂、侵孤奪田、欺軍人家者,皆斬立決!
……
孫承宗的手在微微發(fā)抖。
那一連串?dāng)亓Q,每一條都像是砍在了他心里最柔軟之處。
崇禎語氣平靜?!八麄冎档?,這個國家是他們用命在填。
那些居廟堂者反視以輕賤。此風(fēng)必除之!”
崇禎冷笑一聲:“去他媽的好男不當(dāng)兵。
從今日起,朕要讓天下人知,參軍是榮耀!”
孫承宗、李邦華、張維賢三人本就是帶兵之人,此刻最為激動。
郭允厚雖然也激動,可畢竟沒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歷練,對軍人鐵血差點意思。
崇禎看向郭允厚。
“朕聽聞軍餉出了戶部,先少一半。
出了京,再少一半。
到兵卒手中,不足一成?
郭尚書,此虛乎?”
郭允厚心頭一震,忙叩首,“陛下,臣不敢欺。
餉銀出太倉后,戶部失其主導(dǎo)。
接手之人不顧法度,若戶部欲查,外賦便堵于京外,糧絹腐壞,臣等唯有睜眼閉眼。”
崇禎瞇眼,“如此明知有弊,何不上奏?”
郭允厚苦笑,“臣上奏多次……然勛貴阻力太大……”
“你是說,東廠在上下其手?”
郭允厚怔住,他是說勛貴貪腐。
緊接著他就懂了,陛下這是要動?xùn)|廠!
他跪地高呼,“是!臣彈劾東廠上下其手,貪墨軍餉,脅迫戶部官員!
請陛下徹查!”
“傳旨!命方正化徹查東廠敗類。
命魏忠賢押餉北上。
若再有貪墨軍餉者,夷其三族!”
東廠必須動,但不能一網(wǎng)打盡。
這支游離于朝堂體制之外、以暴力維系的機構(gòu),崇禎仍有用得著的地方。
可其中的污穢,必須清理。
這不僅是整頓,也是一個姿態(tài)。
給朝臣、給勛貴、也給天下人看的姿態(tài)。
既動朝臣、動勛戚,若獨獨放過東廠,遲早會惹出更大的禍端。
眾人紛紛告退,只余孫承宗一人留在御書房。
“陛下將魏忠賢遣往邊關(guān),恐怕不僅是為押運軍餉吧?”
崇禎略一點頭,“軍中積弊太深,遼東大營尤甚。除了魏忠賢,還有誰能去做這些臟活?”
孫承宗聞,只能苦笑頷首。
軍中裙帶盤根錯節(jié),他心知肚明。
若由自己出手,輕則寒眾心,重則前線嘩變。
但魏忠賢不同。
此人惡名在外,手中握著無數(shù)人的把柄。
若有人敢起異心,他必拿其父母家人問罪。
無人敢輕起叛逆之心。
也正因這份威懾,朝野上下無人與之比肩。
崇禎此舉,可謂一箭雙雕,一面清理軍中污穢,一面昭示皇恩。
當(dāng)魏忠賢把提高軍人地位、軍餉翻倍的圣旨帶到軍中,必能穩(wěn)定軍心。
同時也方便清除軍中腌臜。
而魏忠賢自己,也明白此番押運之責(zé)非比尋常,餉銀一分不得動。
更深一層,陛下借此向朝中老臣們示意,魏忠賢已是工具,不必再將精力耗在他身上。
在朝為官,要聽懂陛下所說的同時,也要聽懂陛下沒說的。
因此,今日御書房中無人再提魏忠賢,押運軍餉之議,也無人反對。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