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澀至極的液體滑過喉間,帶著一股蠻橫的清醒力量,強(qiáng)行將易子川從深不見底的昏沉中拉扯出來,他濃密的睫毛顫了幾顫,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先是模糊了好一陣,才逐漸聚焦。
映入眼簾的是庭院中搖曳的火把,以及姜懷玉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
幾乎是本能反應(yīng),易子川的目光急急轉(zhuǎn)向四周,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弱希冀,徒勞地搜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沒有!
哪里都沒有!
他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試圖開口,卻發(fā)現(xiàn)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清晰的聲音,只能發(fā)出一點(diǎn)氣音。
一直密切關(guān)注著他的姜懷玉,將他醒來后那一瞬間下意識的尋找和隨即而來的絕望眼神盡收眼底。
他沒等易子川開口,便冷著聲音先開了口,語氣平直得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事實(shí),卻又字字砸在他的心上:“看夠了?死心了?”
易子川的目光倏地轉(zhuǎn)回他臉上,那雙深邃的眸子里,虛弱迅速被一種冰冷堅(jiān)硬的東西取代。
姜懷玉毫不避諱地迎著他的視線,繼續(xù)說道,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情緒:“你右臂的傷,舊創(chuàng)疊加新傷,筋絡(luò)受損極重,方才又急火攻心,氣血逆亂,更是雪上加霜。”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易子川被重新包扎好的右臂,語氣加重了幾分:“易子川,我告訴你,你若再這般不管不顧,往死里耗損,這條胳膊,遲早徹底廢掉,到時候別說是華佗再世了,就是神仙下凡,也接不回來?!?
庭院里安靜得只剩下火把燃燒的噼啪聲。
鄭文屏息站在一旁,緊張地看著這兩人。
易子川只是沉默地看著姜懷玉,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對方說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姜懷玉與他對視片刻,似乎看懂了他眼中那絕不回頭的決絕。
他忽然極輕地嗤笑了一聲,像是無奈,又像是早已料到,隨后彎下腰,開始慢條斯理地收拾散落一旁的銀針和藥瓶,聲音恢復(fù)了之前的平淡,卻拋出了最后一句:“不過,我不攔你?!?
“是生,是死,還是落個殘廢,都是你自己的命數(shù)?!?
“藥,我會給你用,路,你自己選。”
易子川的目光在姜懷玉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上停留了極短的一瞬,那眼神里沒有反駁,沒有辯解,甚至沒有情緒,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絕,仿佛姜懷玉剛才那番關(guān)于生死殘廢的警告,只是一縷無關(guān)輕重的風(fēng)。
他喉結(jié)滾動,吞咽下口中黃連殘余的極致苦味,那苦澀似乎反而激發(fā)了他體內(nèi)殘存的所有氣力。
他左臂猛地一撐地面,竟不顧右臂傳來的刺骨疼痛和全身的虛軟,強(qiáng)咬著牙,硬生生從地上站了起來!身形晃了兩晃,最終還是被他以驚人的意志力穩(wěn)住。
“我得去帶她回來!”他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不容任何人質(zhì)疑的力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里擠壓出來的血沫。
“王爺!您萬萬不可!”鄭文見狀大驚,急忙上前想要攙扶勸阻,“您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