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緊閉雙眼,然而那撩動水波的“嘩啦”聲,卻比任何景象都更擾人心緒。
他并非輕浮之人,卻終究是個血?dú)夥絼偟哪凶印?
喉結(jié)不自覺地微動,心湖仿佛也被那水聲攪起圈圈漣漪。
他強(qiáng)自壓下回頭的沖動,將意念專注于呼吸吐納。
奈何那水聲似帶著無形的鉤子,絲絲縷縷纏繞心神,竟引得內(nèi)息微微紊亂。
河水中的殷如夢,渾然不覺岸上人的心潮暗涌。
連日積攢的疲憊與塵垢,在這溫暖流水中漸漸消散,舒暢得教她幾乎要輕吟出聲。
她細(xì)細(xì)梳理如云青絲,感受水流撫過肌膚的溫柔觸感,一時將困于絕境的煩憂盡數(shù)拋卻。
殷如夢好不容易洗凈一身塵埃,帶著一身水汽與輕松走上岸時,卻愕然發(fā)現(xiàn)原本放置衣物的地方空空如也。
心中一驚!
她立刻抬眼望向不遠(yuǎn)處那塊楊過原本打坐的巖石。
此刻空蕩蕩的,哪里還有半個人影?
她急忙潛入水中,只露出頭頸,對著空曠的四周喊道:“小蛇兒,你想偷看便直說嘛,何必偷偷拿走人家的衣服?這般行徑,算什么英雄好漢?”
聲音在幽深的地下河畔回蕩,卻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小蛇兒?”她又試探著喚了一聲,回應(yīng)她的只有巖壁上滴落的水聲。
殷如夢心下不由有些著慌,她提高了聲調(diào):“小蛇兒!你人呢?”
她連喚數(shù)聲,回應(yīng)她的只有潺潺水聲與空蕩的回音。
心中又是氣惱又是無奈。
難不成真要這般赤身上岸去尋找?
這如何使得!
正當(dāng)她咬著唇躊躇不決,甚至打算冒險一試時,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自遠(yuǎn)而近。
只見楊過從鐘乳石后悠然轉(zhuǎn)出,唇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殷法王洗得可還盡興?”他語氣平淡,卻讓人聽出三分調(diào)侃,“洞中不知?dú)q月,我還以為你要洗上三天三夜。”
見他現(xiàn)身,殷如夢先是心下一寬,隨即被他這話勾起方才的窘迫,不由嗔惱起來:
“小蛇兒,學(xué)那偷衣逼嫁的牛郎,莫不是想逼我開口相求?”她眼波流轉(zhuǎn),水光映得眸光瀲滟,“可惜我不是那般好欺的織女。你這套路,也太陳舊了些。”
楊過卻不惱,只淡淡道:“看你衣衫沾了洞內(nèi)塵灰,順手替你洗了?!?
“你倒是好心,”殷如夢氣極反笑,“可你洗了,我穿什么?難不成要我一直泡在這水里,等著衣裳風(fēng)干?”
楊過卻不答,只轉(zhuǎn)身走至不遠(yuǎn)處一方溫?zé)岣稍锏那嗍?,取過那鋪開的衣物,疊整齊后背身走到岸邊,輕輕放至石頭上,隨即隱入巖壁的陰影之中,背身而立。
殷如夢涉水上岸,指尖觸到衣物時微微一怔。
那布料竟是干爽溫暖的。
“這么快就干了?”她不由脫口。
楊過并未回頭,只抬手指向洞穴一側(cè)的青石:“那處有溫泉涌出,地?zé)嵴趄v。旁邊有塊巨石被烘得滾燙,鋪衣片刻即干。”
原來如此。
殷如夢整理衣帶,心中悄然一暖。
他非但不曾唐突,反倒如此細(xì)致周到,連她衣上塵污也留意到了,還默默洗凈烘干。
好體貼。
可當(dāng)她觸到最里層那件貼身小衣,此刻這件小衣同樣被洗凈烘得柔軟。
一股熱意猛地竄上,頃刻間席卷全身,連耳根都燒了起來。
他……
竟連這也一并洗了?!
這念頭如星火落草原,霎時在她心頭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