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下山,起初天色尚好,薄云蔽日,算是個冬日里難得的溫和日子。
小龍女如常售蜜、采買,楊過也如影隨形,在她身側幫忙提著物事,偶爾說些鎮(zhèn)上瑣聞。
然而,終南山的天氣最是善變。
未到晌午,天色便沉了下來,鉛灰色的云層迅速堆積。
先是零星細碎的雪沫,繼而,鵝毛般的雪片便紛紛揚揚,鋪天蓋地而來。
風也起了,卷著雪粒子,打在臉上生疼。不過半個時辰,鎮(zhèn)上的青石板路便被一層厚實的積雪覆蓋,行人的腳印很快又被新雪掩埋。
小龍女站在藥鋪屋檐下,望著眼前白茫茫一片,天地間仿佛只剩下呼嘯的風雪聲。
回古墓的山路本就崎嶇,此刻定然已被深雪封堵,濕滑難行。
但這漫天風雪遮蔽路徑,山路濕滑泥濘,對馬匹而更是險上加險,加上天色漸晚,確實增加了極大的風險。
“這雪……怕是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了。”楊過憂心忡忡地說道。
小龍女沉默地望著風雪,清冷的眸子映著飛雪,看不出情緒,但微抿的唇線透露出她此刻的困擾。
“龍姑娘,”楊過試探著開口,“回山的路怕是走不得了。這雪勢兇猛,硬闖太險。不如……在鎮(zhèn)上尋間干凈的客棧暫歇一晚?待明日雪停了再走?”
客棧?
小龍女的目光終于從風雪中收回,落在楊過臉上。
那個詞對她而,比風雪本身更陌生。
古墓之外,除了這山下的市集,她從未在任何“屋子”里停留過,更遑論過夜。
古墓是她的家,是她唯一熟悉的世界。
夜不歸宿,于她而,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門規(guī)的約束感,以及一種對未知環(huán)境的的忐忑,像細小的藤蔓,悄然纏繞上心頭。
楊過似乎看穿了她的猶豫和那深藏的不安,連忙補充道:“鎮(zhèn)東頭的‘云來客?!?,是鎮(zhèn)里最好的,房間也還算干凈僻靜。我……我這就去安排,定要個最好的上房,保證清靜無人打擾。姑娘只管安心歇息。我……就住在隔壁房間。若有什么不便或需要,喚一聲便是。明日雪停,我送姑娘上山?!?
小龍女看著眼前少年眼中那份真誠的關切,又望了望漫天風雪,終是輕輕頷首。
云來客棧。
楊過引著小龍女來到二樓盡頭一間上房。
房間寬敞明亮,布置考究。腳下是厚軟地毯,臨窗是紅木圓桌與錦墊圈椅。一套白瓷茶具旁,小銅熏爐散著清雅淡香。
最顯眼的是那張雕花精致的拔步床,掛著湖藍錦帳,內(nèi)里是厚實柔軟的綢緞被褥,枕頭蓬松。
推開雕花窗欞,后院雪景映入眼簾。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檀香,以及新炭在精致銅盆里燃燒散發(fā)的暖意,驅散了冬日的嚴寒
這份明亮、柔軟、溫暖,與古墓終年不變的幽暗、冰冷、簡樸,形成了鮮明對比。
“龍姑娘,你看這間可還成?”楊過仔細地檢查了門窗的插銷,又摸了摸床鋪的厚薄,“若覺得冷,我讓伙計再送床被子來?!?
“尚可。”小龍女的目光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這里的一切都太陌生……
“那就好,那就好。”楊過松了口氣,臉上露出笑意,“姑娘且安心休息。我就住在隔壁,”他指了指右手邊緊鄰的房門,“若有什么-->>需要,或是不習慣,隨時喚我便是。門外……門外我讓伙計守著樓梯口,不會讓閑雜人等上來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