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修文幾乎是被武敦儒半拖半抱著,踉蹌著沖向系在廟后林間的馬匹。
破廟內(nèi),只剩下楊過那尖細凄厲、仿佛永無止境的唱腔,以及武三通粗重混亂的喘息和嗚咽。
楊過在唱!
不停地唱!
他將腦海中所有關(guān)于禁忌之戀、父女悲情、相思成狂的戲文碎片、道聽途說的故事、甚至自己臨時編造的情感宣泄的詞句,都強行塞進那固定的曲牌旋律里。
更要命的是,詞……快枯竭了!
翻來覆去就是“老父癡心”、“錯付天倫”、“沅江淚”、“相思狂”……再唱下去,連他自己都覺得單調(diào)重復(fù),恐怕難以再撩動武三通的心弦。
他能感覺到,武三通身體的顫抖在減弱,那空洞迷茫的眼神深處,一絲屬于野獸的、被長久痛苦折磨后的狂暴戾氣,正在死灰復(fù)燃的邊緣蠢蠢欲動!
“……天倫孽,情絲網(wǎng),掙不脫啊……斬不斷……”楊過強撐著,聲音已經(jīng)帶上了一絲嘶啞和力竭的顫抖。
他心中警鈴大作:完了,撐不住了!
下一句唱什么?!
就在這山窮水盡、內(nèi)心焦灼如焚的剎那!
一個極其突兀、沙啞、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他身后極近的距離響起:
“兒子,你戲唱得不錯。嗓子夠亮,調(diào)子也夠慘?!?
楊過渾身汗毛倒豎!
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壓制武三通的痛苦上,竟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無聲無息地潛到了自己身后!
他猛地回頭!
只見身后角落里,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老者不知何時蹲在那里。
老者須發(fā)皆白,糾結(jié)成一團,臉上滿是泥垢,但一雙眼睛在亂發(fā)下卻亮得驚人,閃爍著一種孩童般的好奇和……瘋狂!
他正饒有興致地看著楊過。
楊過腦中一片空白!
這人是誰?
何時進來的?
他叫我……兒子?!
那瘋老頭似乎很滿意楊過驚愕的表情,自顧自地嘿嘿笑了兩聲,伸出枯瘦的手指,隨意地指了指廟外僵立的武三通,用一種輕松語氣說道:“不過,你打算就一直這么唱下去?唱到天亮?嗓子唱劈了也沒用。外面那個傻大個兒,瘋是瘋了點,功夫馬馬虎虎。用我教你的武功對付他,想必……不太困難吧?”
“你……你是誰?”楊過驚疑不定,失憶帶來的茫然和對這詭異老頭的本能戒備讓他脫口而出,“怎么管我叫兒子?我……”
他的話音未落!
異變陡生!
或許是楊過因為驚愕回頭導(dǎo)致聲音中斷了剎那,或許是那瘋老頭的聲音刺激了武三通混亂的神經(jīng),又或許是他那被反復(fù)蹂躪的痛苦終于壓垮了理智的最后一根弦,轉(zhuǎn)化成了徹底的毀滅欲望。
“吼——!”
一聲充滿痛苦的嘶吼從武三通喉嚨里炸響!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剛剛褪去的赤紅如同火山噴發(fā)般瞬間重新點燃,而且比之前更加瘋狂、更加暴戾!
他那空洞迷茫的表情扭曲成了極致的猙獰,所有的痛苦似乎都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那個發(fā)出戲文聲音的源頭,那個撕開他傷疤的“女人”!
“死?。。 ?
武三通完全失去了理智,挾帶著比先前更加兇悍、更加不顧一切的氣勢,以凝聚畢生功力的狂暴掌力,朝著聲音來源,楊過和他身后的瘋老頭所在的角落猛撲過來!
那掌風(fēng)未至,狂猛的氣壓已將地上的塵土碎草卷得漫天飛揚!
楊過瞳孔驟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