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奔至潭邊巨石，水汽撲面，冰涼刺骨，卻壓不住他心頭狂奔后的燥熱和身后那如影隨形的冰冷殺機(jī)。

“小淫賊！我看你往哪里逃！”未得片刻喘息，冰冷聲音竟突然自身后響起。

楊過猛地回頭，只見李莫愁紫影飄飄，已立在林邊，雙眸赤紅，怨毒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她的氣息有些急促，顯然一路狂追耗費(fèi)不少內(nèi)力，但那股恨意卻比之前更盛。

“我問你……昨晚……昨晚你是不是又……”

楊過下意識(shí)地垂下視線，目光卻恰好掃過李莫愁因激動(dòng)而微微敞開的領(lǐng)口，那雪白肌膚上，一顆醒目的紅色草莓印記刺入眼簾！

昨夜他在迷亂中留下的痕跡，此刻成了最灼眼的罪證！

他如同被燙到一般猛地移開目光，耳根的紅暈瞬間蔓延到了脖頸。

李莫愁捕捉到他目光的游移慌亂，心中猜測(cè)轟然坐實(shí)。

“你……你！”巨大的羞憤瞬間淹沒理智。

她渾身劇顫，拂塵直指楊過，“我今日定要……”

可最狠的話語到了嘴邊，卻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怎么也吐不出口。

最終，所有惡毒的語只化作了一聲破碎的哽咽，堵在喉間。

淚水，這被她視為軟弱象征的東西，竟再也無法抑制，決堤般洶涌而下！

模糊的視線中，楊過的身影登時(shí)分裂、重疊，變成了許多個(gè)晃動(dòng)、扭曲的影子——

一個(gè)是被她視為畢生恥辱、恨不得千刀萬剮的小淫賊。

一個(gè)是在無邊黑暗里唯一能觸及的、帶著滾燙溫度的少年。

還有一個(gè)……是映照出她自己此刻狼狽、脆弱、不堪一擊的鏡子！

她舉著那柄曾令無數(shù)人聞風(fēng)喪膽的拂塵，一步步向楊過逼近，每一步都沉重?zé)o比，每一步踩在自己剛剛滴落、尚帶余溫的淚痕上。

那冰冷的殺意，被洶涌的淚水沖刷著，竟顯出幾分絕望的蒼白。

身后是轟鳴的瀑布和深不見底的寒潭，前方是步步緊逼、淚眼婆娑卻又殺氣未消的赤練仙子，楊過已然退無可退！

看著李莫愁那張淚痕交錯(cuò)、蒼白脆弱的俏顏，看著她手中那柄因主人心神激蕩而微微顫抖、冰冷的塵尾卻依舊頑固地抵在自己咽喉要害的拂塵，楊過心中翻起驚濤駭浪。

那因生死一瞬而起的本能驚懼，那因偷享片刻溫存歡愉而生的刺痛羞恥，那面對(duì)她如此失控崩潰狀態(tài)時(shí)的深深無措——

竟如同被投入深潭的巨石，在短暫的劇烈動(dòng)蕩后，帶著一種近乎悲涼的沉重，緩緩沉淀下來。

昨夜種種，他被動(dòng)承受，卻非有意褻瀆。

今日追殺，他亡命奔逃，亦無愧于心。

他忽然挺直了脊梁，不再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