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前所未有的雷霆震怒嚇得洪凌波渾身劇顫如秋風落葉,膝蓋一軟,差點當場跪下。
但師父眼中那深不見底的、仿佛被觸動了最隱秘傷口的暴怒,反而像火星濺入了干柴,瞬間點燃了她心中那團被壓抑到極致的好奇之火!
洪凌波強撐著發(fā)軟的雙腿,縮著脖子,帶著一種近乎天真的委屈和不甘,小聲嘟囔:“我…我就是沒嘗過嘛……真的就只是好奇……為什么出家人就不能‘吃’呢?這…這到底犯了哪條天規(guī)戒律???有什么道理啊……”
洪凌波那懵懂又執(zhí)拗的“為什么”,像一把生滿銹跡的鑰匙,猝不及防地、粗暴地捅進了李莫愁塵封多年、早已銹死的心門鎖孔!
“為什么?”李莫愁的聲音陡然低了下去,不再是之前的狂暴怒斥,反而透出一種深沉的、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的疲憊,和一種……刻入骨髓的痛苦。
她眼神瞬間失焦,空洞地望著前方搖曳的樹影,仿佛穿透了時空,看到了那個同樣懵懂、同樣懷著飛蛾撲火般熾熱愛戀的自己。
“沾上這個……”她的聲音變得飄忽,帶著一種夢囈般的苦澀,“……會毀了你。它像最甜的蜜,沾上了,就再也戒不掉……它會攪亂你的心神,讓你的心緒永遠像被狂風卷起的落葉,七上八下,不得安寧……它讓你嘗到一點甜,卻要你付出千百倍的苦……它像最烈的毒,一點點侵蝕你的五臟六腑,讓你日夜煎熬,痛不欲生……”
李莫愁的聲音越來越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尖上剜下來的肉,帶著血淋淋的痛楚。
她的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經(jīng)烈火烹油般熾熱的愛戀,如何一點點冷卻、變質,最終化為蝕骨的恨意和永恒的孤寂。
“……它會讓你……變成一條離了水的魚……”李莫愁的聲音哽咽了,淚水毫無征兆地涌上那雙冰冷的鳳目,順著蒼白的面頰滑落下來,在道袍的前襟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啊疵鼟暝?,卻只能……在干涸的絕望里……窒息……”
洪凌波徹底呆住了!
她從未見過師父流淚!那個殺伐果斷、視人命如草芥的赤練仙子,此刻竟像個無助的孩子,在她面前說著這樣絕望的話,流著這樣冰冷的淚!
巨大的震驚壓過了恐懼。
洪凌波下意識地舔了舔有些發(fā)干的嘴唇,眼神里閃爍著一種混合著困惑、好奇和某種模糊憧憬的光芒。
師父說的那么可怕,像中毒一樣痛苦……可是……可是她剛才看到的景象……
“師父……”洪凌波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像是怕驚擾了什么,又實在按捺不住那撓心撓肺的好奇,“您說……‘吃嘴子’……像中毒……像離水的魚……那……那它到底是很難受……還是……還是很享受???”她問完,立刻緊張地觀察著師父的臉色,隨時準備抱頭蹲下。
李莫愁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洪凌波見師父沒立刻發(fā)作,膽子又大了一分,她努力回憶著河邊看到的畫面,試圖佐證自己的疑惑:“我……我方才看蘇小姐和楊過……蘇小姐的臉……紅得像……像煮熟的蝦子,透不過氣來的樣子……”
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臉上也浮起一絲不自然的紅暈,聲音更低了,“……不過……好像……挺……”那個“挺享受”的詞兒在-->>她舌尖滾了滾,終究沒敢說出口,硬生生咽了回去,只留下一個引人遐想的尾音。
這欲又止的半句話,像一把淬了鹽的鈍刀,狠狠地捅進了李莫愁記憶最深處、最鮮血淋漓的地方!
“挺什么?!”李莫愁猛地轉過頭,那雙淚痕未干的鳳目此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火焰,死死盯住洪凌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