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種讓她感到被徹底忽視和輕賤的痛苦;后一種則讓她感到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憤怒和寒意。
她緩緩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將臉深深埋進(jìn)屈起的膝蓋。
從未有過的迷茫和無力感,如同艙外無邊的海水,沉沉地將她淹沒。
甲板上少年悠遠(yuǎn)的思緒,與艙內(nèi)女子無聲的掙扎,隔著厚重的木板,在咸濕的海風(fēng)中,各自沉浮。
啞仆阿大攀在最高的桅桿橫桁上,咸腥的海風(fēng)拉扯著他單薄的衣衫,吹得他額前碎發(fā)狂亂舞動。他鷹隼般的眼睛死死盯著海天相接之處那片無垠的、翻滾著灰藍(lán)浪沫的虛空。這亙古不變的藍(lán),看久了總令人心頭空落落的。
他正欲移開視線,目光邊緣卻猛地釘住了一個微小的、幾乎與海浪融為一體的黑點——一個靜止的、不隨波濤起伏的異色。不是飛鳥,不是浮木,那輪廓,在經(jīng)驗豐富的了望者眼中,分明是船!
他的指節(jié)瞬間捏緊了粗糙的纜繩,身體繃緊如拉滿的弓弦。他極力睜大雙眼,試圖穿透海面上蒸騰的水汽和刺目的反光。
那黑點在動蕩的視野中艱難地維持著形狀,是一艘船的剪影!
一艘三桅帆船,孤零零地漂浮著,船身傾斜得極不自然,殘破的帆布如同死鳥折斷的翅膀,無力地垂落、撕裂。
一種不祥的死寂感,隔著遙遠(yuǎn)的距離,沉沉壓來。水哥的心臟猛地一縮,一股寒意順著濕冷的脊背直沖頭頂。
他像猿猴般敏捷地滑下桅索,雙腳重重落在主甲板上,激起一陣木屑。銳利的目光瞬間掃過甲板,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那個青衫磊落的身影——楊過。
他正倚在船舷邊,似在沉思。
水哥喉嚨里爆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不成調(diào)的氣音,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海鳥嘶鳴,同時枯瘦的手指帶著撕裂空氣般的急迫,死死指向左舷遠(yuǎn)方的海面!
緊接著,他猛地?fù)湎蚬潭ㄔ谥魑ε缘木薮筱~鐘,用盡全身力氣掄起懸掛的硬木撞錘!
“咚——!?。 ?
沉郁刺耳的鐘鳴如同喪鐘,驟然撕裂了海風(fēng)與浪濤的喧囂,狠狠砸在每個人的耳膜上,震得船板都仿佛在呻吟。
楊過猛地直起身,劍眉緊蹙,目光如電。
幾乎在鐘聲余音未散的剎那,船艙口那扇厚重的木門“吱呀”一聲被猛地推開。
一道青色的身影閃出,正是程英。
她一身竹葉青色的布衫,衣袂被涌出的海風(fēng)瞬間灌滿,袖口翻飛。她顯然在艙內(nèi)也聽到了那不同尋常的警鐘,清麗的面容上帶著一絲被打斷的凝重和迅速升起的警覺。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猛地投向啞仆阿大所指的方向,投向那片死寂的、漂浮著不詳陰影的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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