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蛋,蛋蛋瓜子?!?
“蛋蛋瓜子?”
余小蛋看了看大哥,然后就明白了,他倆名字里都有蛋,倒是正好。
“嘿嘿,那額聽你的,就叫蛋蛋瓜子,以后額賣的瓜子都叫蛋蛋瓜子!劉大哥,其實額大哥炒瓜子的手藝比額還好哩,額爺爺說他性子悶,但學(xué)東西要的就是這種性格。等瓜子炒好了,額給你送點嘗嘗?!?
“那就不用了,我不在城里住,離得挺遠(yuǎn)。以后咱們還會見面,有機會的。”
“嗯,好!”
“那就這樣,不耽誤你們做生意了,我也得去那邊等人?!?
“好,劉大哥再見!”
……
嗚——嗚嗚——
汽笛聲劃破冬日的寂靜,綠皮火車噴吐著白煙緩緩進站。
火車終于緩緩?fù)?俊?
車門一開,洶涌的人流便如決堤般涌出站臺。扛著麻袋的農(nóng)民、拎著公文包的干部、抱著孩子的婦女,全都擠作一團。方才還有些冷清的火車站,瞬間就活了過來,變得熱熱鬧鬧,人聲鼎沸。
劉青山站在月臺上,呼出的白氣在圍巾上結(jié)了一層薄霜。
他踮起腳張望,目光在攢動的人頭間急切搜尋。
朱霖該到了吧?
忽然,一抹熟悉的棗紅色躍入眼簾——朱霖穿著藏藍(lán)色呢子大衣,兩條烏黑的辮子垂在胸前,上面用棗紅色的頭繩系著,臉頰被冷風(fēng)吹得微紅。
她正拎著行李袋艱難地擠下車廂。
“朱——霖——!”
嘈雜的人聲中,一道熟悉的嗓音穿透而來。
朱霖猛地轉(zhuǎn)頭,在攢動的人頭間,一眼就看見了那個挺拔的身影——劉青山正用力揮著手,棉帽下的眼睛亮得驚人,嘴角咧開的笑容比冬日的陽光還耀眼。
她的呼吸一滯,心臟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又猛地松開,歡快地狂跳起來。
她下意識就想跑過去,可手里沉甸甸的行李和擁擠的人流讓她只能艱難地往前挪。
劉青山見狀,直接逆著人流大步擠了過來,棉衣都被擠得歪歪扭扭也顧不上。
朱霖就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看著他,一動不動,那如水一般的眼眸中漸漸溢滿喜悅,然后溢了出來,眉眼彎彎,巧笑倩兮。
此刻,她眼中只有這道挺拔的身影。
朱霖怔怔地望著那個逆著人流奮力向她擠來的身影,眼眶突然就熱了起來。
多少個夜晚,她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盯著斑駁的屋頂,眼前浮現(xiàn)的就是這張臉。
他笑起來時眼角會擠出細(xì)紋,說話時喉結(jié)會輕輕滾動,就連生氣時緊鎖的眉頭都那么鮮活……
她的指尖一遍遍摩挲著他寫的那首《致橡樹》——‘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那遒勁的字跡力透紙背,仿佛要把每個字都刻進她心里。
朱霖看著看著,漸漸癡了……
直到劉青山到了近前,她仍然沒任何反應(yīng),只有那對又長又翹還密密的眼睫毛在顫呀顫……顫呀顫……
劉青山細(xì)細(xì)打量著眼前這個朝思暮想的人兒。
臉比上次見面時更清瘦了,原本圓潤的下巴如今顯出秀氣的棱角。
那雙杏眼卻更顯大了,眼尾微微上挑,像兩瓣沾著晨露的桃花,鼻尖被凍得通紅,襯得肌膚越發(fā)白皙剔透。
“你瘦了?!?
他忍不住伸手,卻在即將觸到她臉頰時頓住,轉(zhuǎn)而輕輕拂去她肩頭的雪粒。
天空中不知何時,竟又飄起了雪花……
為這場重逢,更增添了幾分唯美與浪漫!
朱霖這才如夢初醒,睫毛猛地一掀,露出那雙水光瀲滟的眸子。她慌忙低頭去擦眼角,卻聽見頭頂傳來帶笑的聲音:“也更美了?!?
“你!”
朱霖耳尖瞬間紅得滴血,攥著拳頭就要捶他,卻被劉青山一把握住手腕。
兩人肌膚相觸,激得她渾身一顫。
“實話還不讓說了?”劉青山笑著松開手,并沒有多抓一會兒。
朱霖眨了眨眼睛,嘴角卻控制不住地上揚,“你、你怎么來了?!”
“廢話,我女朋友今天到這里,我能不來接?”劉青山笑著說。
朱霖那剛剛恢復(fù)正常的臉蛋兒,瞬間就又變得緋紅一片,“誰…誰是你女朋友呀??”
“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你猜猜是誰?”
“哼~我才不猜!”
朱霖皺了皺那圓潤挺翹的鼻子,很傲嬌的說。
可心里啊,此時早已經(jīng)樂開了花……
然而這時,劉青山卻是嘆了口氣,“不猜?哎呦!那看來是我認(rèn)錯人了???唉……”
說著,他就轉(zhuǎn)身欲走。
朱霖一呆,然后想也沒想,就撲進了他懷里,額頭重重撞在他胸口。
劉青山頓時渾身一僵。
這可是1978年的火車站啊!
人來人往,這樣的舉動實在太大膽。
這時候,可是還有流氓罪呢!
流氓罪,可判死刑,槍斃!!
他下意識想退開,可朱霖的臉埋在他胸前,他能感覺到她急促的呼吸,甚至微微發(fā)抖的手指。
他的手臂在半空懸了一瞬,終于輕輕落在她背上,小心翼翼地攏住她的纖腰。
感覺到腰上傳來的重量,
朱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臉頰騰地?zé)似饋怼?
她原本只是太高興,可撲進他懷里的剎那,屬于他的氣息、溫度、心跳,全都真實得讓她眩暈。她本該立刻退開,可偏偏舍不得,只能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他的衣角。
“我……我太高興了……”她聲音細(xì)如蚊吶,耳尖紅得幾乎滴血。
劉青山低頭看她,忍不住笑了。
他原本也緊張,可此刻見她羞成這樣,反倒放松下來。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低聲道:“我也高興?!?
朱霖這才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抿著笑,卻又不敢看他太久,視線飄忽著落在他胸前。劉青山看著她這副模樣,心里軟得一塌糊涂。
頓了頓,劉青山又道:“你這樣,我更高興!”
“哼~美得你!”
朱霖嬌嗔,美眸片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離開了他的懷抱。
“冷不冷?”他問。
朱霖?fù)u搖頭,“你等了很久?”
“不久,也就是半天而已?!?
他笑了笑,從身后掏出一樣?xùn)|西,“送給你,美麗的姑娘?!?
一大捧臘梅,紅艷艷的花瓣上有些還凝著晶瑩的冰晶,在冬日的陽光下閃爍著細(xì)碎的光芒。
花枝沉甸甸的,帶著涼意,甫一捧出,清冽的幽香便彌漫開來,像是把整個寒冬的芬芳都捧在了掌心。
朱霖愣住了,隨即眼睛一亮:“你哪兒弄來的?”
“林子里折的。”
劉青山笑呵呵的看著她,柔聲道:“想著……你可能會喜歡。”
朱霖接過花,指尖碰到他的掌心,她像被燙到似的,輕輕一顫。
她低頭嗅了嗅花香,嘴角的笑意藏不住,紅唇彎彎,笑吟吟道:“謝謝?!?
站臺的廣播里,正播放著第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新聞,“...解放思想,實事求是...”人群嘈雜,可他們卻仿佛置身于一個安靜的角落,只有彼此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劉青山看著她紅撲撲的臉,心中一蕩,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走吧?!?
朱霖沒躲,手指悄悄勾住了他的的小拇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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