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駙馬是有牢騷真發(fā)!
“真不知道我母親是瞎了眼,還是被他灌了迷魂湯,說不定他就是話本子里說的那種山間精怪、林中妖魅,專門下山興風(fēng)作浪,禍害人間的。”
“桑枝……”裴駙馬說著說著,眼中閃過一絲躍躍欲試,壓低聲音道:“依本駙馬看,咱們祖孫也不必再將他關(guān)在暗室里耗著了。不如直接架起火堆,將他放在火上烤一烤,燒一燒,看他還能藏到幾時(shí),說不定就逼的他現(xiàn)出原形了?!?
裴桑枝嘴角抽搐。
她終于相信,裴駙馬年輕時(shí)真的是荒唐不羈的紈绔子弟了。
不紈绔,也想不出這樣的辦法來。
“祖父,別折騰的太過了?!?
裴駙馬瞪大眼睛:“你替那個(gè)畜生說情!”
“莫不是,心軟了?”
裴桑枝:“祖父,我哪里是在替他說情?我分明是在保自己的性命啊?!?
“古語云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假話說上千遍,也會(huì)被當(dāng)作真相?!?
“若任由流蔓延,傳著傳著,世人真將他當(dāng)作山間精怪、林中鬼魅…”
“那我呢?”
“我該何去何從?”
“難道要我做那妖怪的女兒?”
“待到群情激憤之時(shí),那些百姓會(huì)不會(huì)也將我綁上火刑架?”
好不容易重來一世,若是被活活燒死……
這比她上輩子還慘!
末了,裴桑枝又溫聲補(bǔ)充了句:“祖父,三思而行。美玉與頑石相擊,即便頑石盡碎,美玉亦難免損傷。更何況,縱有千塊頑石,又豈能及一塊美玉珍貴?”
她這一生,燦爛明朗,可不是要給仇人陪葬的。
裴駙馬神情訕訕地摸了摸花白的鬢角,干笑兩聲:“老夫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
他望著眼前的身影,漸漸。明白了裴桑枝為何能贏得榮老夫人和向老夫人的歡心。
除了榮妄的緣故讓她們愛屋及烏。
更因?yàn)椤?
他們這群不知什么時(shí)候就會(huì)腿一蹬眼一閉死過去的老東西,在裴桑枝身上看到了當(dāng)年故人的影子。
鮮活靈動(dòng)。
勇毅果敢。
慧黠可人。
人越老,越念舊。
誰都逃不開。
“這盲妓館的事,是你親自去料理,還是我差人去辦?”
“既已知道這等傷天害理的勾當(dāng),斷不能容它繼續(xù)下去,禍害更多的人。”
裴桑枝微斂眉目:“我著手去處理吧?!?
她既要承襲這永寧侯府的爵位,就得親手將所有藏污納垢的地方,清理的干干凈凈。
這樣一來,才不至于背負(fù)孽債,夜夜難眠。
裴駙馬略作思忖:“也可。”
“那本駙馬再撥一支暗衛(wèi)聽你吩咐。”
“那些助紂為虐、替他擄掠良家、拐賣弱質(zhì)、欺辱無辜女子的幫兇,直接殺了?!?
“無須遲疑,更不必心慈手軟。”
“陛下那里,本駙馬親自寫奏疏,詳詳細(xì)細(xì)地稟明?!?
裴桑枝頷首應(yīng)下,旋即又道:“殺了那幫畜生,不難。”
“難的是,那些被殘害至雙目失明的姑娘們,余生將何以為繼?”
“送還歸家,是不可能了?!?
“她們的血親,一面以她們?yōu)閻u,一面又會(huì)毫不猶豫地將她們推入另一個(gè)火坑?!?
當(dāng)因果站出來,世上沒有純粹的可憐人。
當(dāng)慈悲心站出來,世上又處處皆是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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