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燒帶來的眩暈感還未完全褪去,傅瑾琛就強撐著從床上起來。額頭上還貼著退燒貼,臉色是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但那雙眼睛里的瘋狂和悔恨,燒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熾烈。
他知道了真相。
全部骯臟、殘酷的真相。
他像個瞎子,像個傻子,被顧時淵玩弄,然后親手將蘇晚和安安推得更遠。
“備車?!彼穆曇羲粏「闪眩裆凹埬Σ?,“去老城區(qū)?!?
他必須立刻見到蘇晚?,F(xiàn)在,馬上。他要把一切都告訴她,要求得她的原諒,把她們母女接回來。無論付出什么代價。
周銘看著他搖搖欲墜的樣子,想勸,卻被傅瑾琛眼中那種近乎偏執(zhí)的光堵了回去。
另一邊,破舊的筒子樓里,氣氛同樣凝滯。
安安不能去幼兒園了,蘇晚只能把她帶在身邊。孩子似乎也敏感地察覺到生活的不易,比平時更安靜,只是抱著那個舊毛絨玩具,坐在小凳子上,大眼睛時不時擔憂地看向在狹窄廚房里忙碌的媽媽。
敲門聲響起,很輕,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克制。
蘇晚身體一僵,警惕地透過貓眼看去。
是顧時淵。
她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只是站在門縫里,疏離地看著他。“顧先生,有事?”
顧時淵看著她眼底的疲憊和戒備,心中微澀。他今天穿著比平時更正式一些的淺灰色西裝,手里沒有像往常一樣帶著給孩子的零食或玩具。
“蘇晚,我們談?wù)劊俊彼恼Z氣依舊溫和,但眼神里多了一絲不同尋常的鄭重。
蘇晚沉默了一下,側(cè)身讓他進來。屋內(nèi)狹小,顧時淵高大的身軀讓空間顯得更加逼仄。安安看到他,小聲喊了句“顧叔叔”,沒有像以前那樣露出笑容。
顧時淵蹲下身,摸了摸安安的頭發(fā),然后站起身,目光沉靜地看向蘇晚。
“幼兒園的事情,我聽說了。”他開門見山,“傅瑾琛做的?!?
蘇晚別開臉,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聲音沒什么起伏:“嗯?!?
“他認定安安不是他的孩子,所以用這種方式報復?!鳖檿r淵繼續(xù)說,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憤慨和心疼,“他根本配不上做一個父親,也……不配擁有你?!?
蘇晚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心口那塊結(jié)了冰的傷疤,又被這句話刺了一下,隱隱作痛。
顧時淵向前一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他看著她低垂的、輕顫的眼睫,看著她蒼白卻依舊清麗的側(cè)臉,聲音放得更緩,更沉,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
“蘇晚,離開這里吧。帶著安安,跟我走?!?
蘇晚猛地抬眼看他。
顧時淵的目光坦誠而專注:“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不信任任何人,包括我。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用我的一切,保護你和安安,不再讓任何人傷害你們?!?
他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從西裝內(nèi)袋里,取出了一個深藍色的絲絨戒指盒。
“蘇晚,”他打開盒子,里面躺著一枚設(shè)計簡約卻足夠璀璨的鉆戒,“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給你,給安安,一個真正的、安穩(wěn)的家?!?
室內(nèi)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隱約傳來的市井聲,和安安細微的呼吸聲。
求婚。
顧時淵在這個她最狼狽、最無助的時候,向她求婚。
一個逃離傅瑾琛,逃離過去所有痛苦的,極具誘惑力的選擇。
一個看似可以依靠的港灣。
蘇晚看著那枚戒指,鉆石的光芒刺得她眼睛發(fā)疼。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動,一下,又一下。
家?
她還有資格擁有一個“家”嗎?
和顧時淵?
就在她嘴唇微動,想要說什么的時候——
“砰!”
一聲巨響,那扇本就不甚牢固的舊木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撞在墻上,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傅瑾琛站在門口。
他臉色蒼白,呼吸急促,額發(fā)被汗水浸濕,幾縷凌亂地貼在額前。昂貴的西裝外套隨意敞開著,襯衫領(lǐng)口也被扯松,露出線條緊繃的脖頸。整個人透著一股剛從病床上掙扎起來的狼狽,以及一種瀕臨失控的、火山噴發(fā)前的死寂。
他的目光,先是死死鎖在蘇晚臉上,然后,猛地轉(zhuǎn)向她面前那個手捧戒指盒的顧時淵。
剎那間,眼底風暴驟起,殺意凜然!
顧時淵緩緩合上戒指盒,轉(zhuǎn)過身,臉上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面具,只是眼神冷了幾分。“傅總,不請自來,破門而入,這就是你的教養(yǎng)?”
傅瑾琛根本沒理會他的嘲諷。他的眼里,此刻只有蘇晚。
他一步步走進來-->>,腳步有些虛浮,但目光卻像烙鐵一樣燙在蘇晚身上。
“蘇晚……”他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高燒后的虛弱和一種近乎卑微的懇求,“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