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強(qiáng)調(diào)了“生活費(fèi)”三個字,像是在劃清一條界線,又像是在提醒自己,這或許并非她心甘情愿的“給予”。
蘇晚沒再堅持。她本就不是為了聽他的感謝或者接受他的拒絕才開這個口。
她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認(rèn)為該做的。
“隨你?!彼卣f,目光再次掠過他缺乏血色的臉,“照顧好自己?!?
沒有多余的關(guān)心,只有這干巴巴的五個字。
卻比任何溫軟語,更讓傅瑾琛心口發(fā)堵。
他沒再說話。
蘇晚也沒再說。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卻不似以往的冰冷窒息,反而帶著一種奇怪的、緊繃的張力。
“安安睡了?!弊罱K,蘇晚找了個借口,準(zhǔn)備結(jié)束這尷尬的通話。
“……嗯?!备佃?yīng)了一聲。
就在蘇晚要按下掛斷鍵的前一秒,他忽然又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
“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安安睡了?還是知道了……她剛才那份沉甸甸的、未曾明的心意?
蘇晚手指微頓,沒有追問,直接結(jié)束了視頻。
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自己有些怔忪的臉。
傅瑾琛維持著看著屏幕的姿勢,久久未動。電腦因為長時間無操作,屏幕自動暗下,將他籠罩在陰影里。
“先不用。”
“告訴她,我沒事?!?
他重復(fù)著自己剛才的話,嘴角泛起一絲苦澀。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比誰都清楚傅氏現(xiàn)在的情況,那筆錢或許是杯水車薪,但關(guān)鍵時刻,也能頂一陣??伤麩o法接受。無法接受在她面前,露出如此狼狽、需要依靠她“施舍”的境地。
更無法承受,這份“施舍”背后,可能蘊(yùn)含的、他不敢深究的情意。
他怕那是憐憫。怕那是為了孩子。怕那只是她一時沖動。
他傅瑾琛,什么時候變得如此患得患失,如此怯懦?
他煩躁地閉上眼,腦海里卻反復(fù)回放著她平靜說出“可以動用”時的樣子。那雙眼睛,清澈,堅定,沒有一絲雜質(zhì)。
不像交易。不像憐憫。
“周銘?!?
“傅總?!?
“……”他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拍張照片,給她發(fā)過去?!?
周銘愣了一下:“照片?”
“嗯。”傅瑾琛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將手邊那份無關(guān)緊要的文件往面前挪了挪,目光刻意看向鏡頭方向,努力凝聚起一絲銳利,“就現(xiàn)在。讓她知道,我很好。”
周銘瞬間明白了。這是要報平安,更是要維持那份搖搖欲墜的強(qiáng)勢形象。
“是,傅總。”
幾分鐘后,蘇晚的手機(jī)震動了一下。
她點(diǎn)開。
是周銘發(fā)來的照片。
照片上的傅瑾琛,依舊坐在書桌后,穿著那身深色家居服。他微微抬著下巴,眼神透過鏡頭望過來,帶著他慣有的冷峻和掌控感。手邊是翻開的文件,背景是沉穩(wěn)的書架。
一切看起來都很“傅瑾琛”。
如果,忽略他比之前更加蒼白的臉色,和那雙深眸里,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的、濃重的疲憊與病氣。
蘇晚看著這張明顯是“擺拍”的照片,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
她仿佛能透過這精心構(gòu)建的畫面,看到那個男人在按下快門后,可能脫力靠在椅背上,壓抑咳嗽的虛弱模樣。
驕傲,又可憐。
她緩緩收起手機(jī),沒有回復(fù)。
窗外,夜色濃重。
她和他,一個在月子中心的暖燈下,一個在異國醫(yī)院的冷光里。
隔著謊,隔著隱瞞,無聲無息,愈發(fā)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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