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眾人都進了屋,熱鬧勁兒稍微退下去一點,林辰這才有功夫好好打量一下這個家。
    剛才在外面沒注意,這一進屋,心里卻是一沉。
    屋里的陳設十分簡單,甚至可以說有些簡陋。
    地是水泥地,有些地方都裂了縫。
    墻壁倒是刷了大白,但有些年頭了,墻角都泛著黃,甚至還有些起皮脫落的地方,露出了里面的土坯。
    家具也都是些老物件,一張掉漆的八仙桌,幾個木頭板凳,唯一的電器可能就是那臺一看就是十幾年前的大腦袋彩電。
    這場景,讓林辰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剛到老鴉溝村主持工作的那會兒。
    太像了。
    那種貧困的、陳舊的氣息,雖然被這一家人的熱情和干凈整潔掩蓋了一些,但作為在一線摸爬滾打這么久的干部,林辰一眼就看穿了底色。
    看來小雅家,或者說這個村子,日子過得并不寬裕啊。
    就在這時,一陣穿堂風從沒關嚴的門縫里吹了進來。
    “嘔——”
    林辰本來正感慨呢,結果那股熟悉的惡臭,再次鉆進了鼻腔,差點讓他把剛才喝進去的茶給噴出來。
    韓雅也是眉頭緊皺,趕緊起身去把門關得死死的,這才轉過身看著剛洗完手進來的韓德明。
    “爸!這到底咋回事?。吭鄞謇镞@味兒咋這么大?剛才進村的時候我就聞到了,跟掉進糞坑了似的。這是誰家漚肥把池子炸了?”
    韓德明原本還在臉上掛著的笑,一聽這話,瞬間就僵住了。
    他嘆了口氣,從腰里摸出煙袋鍋,想點上,看了看林辰,又有些局促地放了下去。
    “唉,啥漚肥啊。那是山上的‘黑燈籠’爛了。”
    “黑燈籠?”
    林辰一愣,這名字聽著新鮮。
    韓德明苦笑了一聲,解釋道。
    “就是山里的野黑柿子,前幾年不是說這玩意兒那是啥……啥富硒水果,城里人都愛吃嗎?
    村里頭就號召大家伙兒嫁接了不少。這玩意兒必須得冬天熟,掛在樹上跟一個個黑燈籠似的?!?
    “那咋臭成這樣???”
    “唉,別提了。今年雨水多,入冬了還連著下了好幾場雨。
    這黑柿子最怕水,一沾水就容易裂,一裂就爛。
    爛了也就爛了吧,偏偏今年來收的那幾個老板,心也是真黑啊。
    說是品相不好,把價格壓到了五毛一斤!
    你們說說,五毛一斤?這光是請人上山摘的人工費都不夠??!
    大家伙兒一算賬,摘下來還得倒貼錢,索性就沒人摘了,全都爛在樹上、爛在地里了。
    這玩意兒一爛,那是真的臭啊,整個山溝子都是這味兒。
    咱們村這還是在外圍,你是沒去后山那片林子,那味兒能把人熏個跟頭。
    今年這年……咱們村里的鄉(xiāng)親們,怕是難過咯?!?
    “叔,那咱們村里的干部呢?鄉(xiāng)里的領導也不管管?這可是全村的生計,就沒人想辦法找找銷路?”
    一提起這個,韓德明手里的煙袋鍋子敲得邦邦響,臉上的苦澀更濃了,只能無奈地搖頭嘆氣。
    “咋不管?管了,都快愁白頭了!咱們村支書,論輩分還是小雅的大伯呢,那是十里八鄉(xiāng)出了名的好官。
    為了這爛柿子的事兒,他腿都快跑斷了,天天往縣里、市里跑,去找那些大超市、大老板?!?
    “可人家那些收購商精著呢,一聽說是這玩意兒,要么直接搖頭不來,要么來了看一眼,張嘴就是一毛兩毛的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