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此時見得閔老如此做派,雖不至于不喜,卻也并不想聽之任之。
“在下早已應(yīng)過,閔先生若是來問先期準(zhǔn)備,某也有一問?!?
“自古就有一句俗語,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既不是巧婦,此事單我一人,更不可能做得成,也幫不得什么忙?!?
閔老才要反駁,韓礪已經(jīng)又道:“德彰兄到任數(shù)月,用起當(dāng)?shù)毓?、吏來,尚不能如臂使指,等我初到,自然無人可用——閔老多年為官,在廬山書院更是桃李遍地,想來召集一二十名老練故舊幫忙,并不為難吧?”
閔老頓時安靜下來,在心中算了又算,尷尬道:“倉促之間,一二十人著實(shí)有些為難,況且未必都在京中……”
“不好找故舊,熟人門客、弟子,只要是干過活的熟手,都能當(dāng)用——總好過到時候無人在手,無米下鍋吧?”
韓礪一句話,說得閔老老臉一紅,道:“很是,其實(shí)德彰那里早有我先前用慣的幾個幕僚,到時候我跟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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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老還是留在京中,要是遇得事情,還能幫著斡旋一番?!表n礪道。
一旁那馮老也忙跟著應(yīng)和。
等此事說定,只等閔老先生湊齊了人手,把名單送來,韓礪又道:“除卻先生手頭湊的人,我也想請借幾名用得上的臂膀,韓某身為晚輩弟子,自當(dāng)盡力,但他們卻是并無掛礙,這一份辛苦錢,總不能昧了去吧?”
下之意,你叫來的人我不管,我自己帶上的人,卻是要給錢的。
“此外,到了地方,朝廷銀錢一時未能撥調(diào),胥吏不肯搭手,我卻不能等,少不得先行招募當(dāng)?shù)厝烁苫睢獙脮r銀錢從何處來?”
“先生不妨籌謀一番,再來書信——韓某靜候?!?
于是等閔老先生離開京都府衙的時候,對著前來客客氣氣送別的鄭知府,甚至只能回報一個勉強(qiáng)苦笑。
——他滿以為只要卯到了韓礪,得了此人答應(yīng),就能輕松些許,誰知來了一趟,對方扔回來許多問題,如今樁樁件件,反而又踢回了自己身上。
但做事的人,要人要錢,實(shí)乃天經(jīng)地義。
閔老夫子不但挑不出毛病,還得感謝——韓正要不是真的想要盡力而為,何必提出這些,只身去晃一晃,自己也得承他的情。
然則倉促之間,又去哪里找人,籌錢?
人還罷了,這錢……要是一個不好,可是會有去無回的。
***
此處閔老先生自有一番糾結(jié),酸棗巷尾,宋妙嘗了嘗早上特地留下來的福字糕,卻是很快下了決定。
她對著一旁的程二娘道:“二娘子,明日起咱們這福字糕暫時就不接了,等入了秋,天涼了再說?!?
程二娘先應(yīng)了,復(fù)才問道:“怎么忽然就不做了?我看這幾日天天都有人上門來訂,這一樣吃食我也能幫著炒豆沙,壓糕條,娘子只用卷拼就好,比起旁的,輕松不少,價錢也好,真?zhèn)€不做,就實(shí)在可惜了。”
宋妙道:“最近天時越發(fā)悶熱,綠豆、紅豆俱都不禁放,先前早上做好,只要保存得當(dāng),次日吃都不礙事,眼下上午做的,晚上味道就已經(jīng)不怎么新鮮,吃壞了人就不好了?!?
程二娘忙做點(diǎn)頭,又道:“我方才也試了,只是吃不出不新鮮來——哎,我這舌頭!”
她很是可惜地道:“前兩日才不做了陳皮綠豆沙,今次福字糕又不能做了,幸好那糯米飯不打緊……”
宋妙笑了笑,道:“糯米飯吃得快,倒還好些,不過你說得對,明日我也單寫個牌子,說明天氣漸熱,吃食不耐放,免得有人按著從前習(xí)慣囤著吃。”
程二娘自是嘆道:“正是,這天悶得很,又雨水不斷的,攤都不如晴天好出?!?
又道:“我先前在廣濟(jì)寺的時候,聽得他們住了許多年的人說,京中幾乎年年都要淹水,一淹就成月的走不了道——咱們這巷子不會被淹的吧?”
宋妙聞不免好笑,道:“咱們這邊上就是汴河,再往南又有蔡河支流,不淹這巷子淹哪里?”
“那到時候出攤豈不是麻煩了?”
“便是不淹,一遇得漲水,樣樣食材都漲價,咱們做的學(xué)生生意,是不好再出攤的?!?
食材漲價了,你賣的吃的漲不漲?
不漲倒虧,漲了學(xué)生買不起,倒還不如在家休息得了。
眼見程二娘甚是緊張模樣,宋妙不免安慰她道:“不打緊,馬上就要入夏,后頭新鮮瓜果都上來了,價錢也便宜,等我琢磨幾樣新吃食,咱們再出一陣子攤,攢些錢,趁著漲水想著怎么置辦些桌椅、盤碗家伙式?!?
“只推個車擺攤總不是長遠(yuǎn)之計,先積累些客人,咱們這食肆架子也可以慢慢搭起來,有幾桌做幾桌,做著做著,口碑出去了,地方雖然偏些,也不愁客源的——實(shí)在不行,還可以搭著繼續(xù)做學(xué)生飯?!?
一番話說得程二娘都有些激動起來——來了這些日子,她對宋妙的手藝自然是信心十足,已是開始轉(zhuǎn)頭盤算起這前堂可以擺幾桌來,恨不得立時就把生意給做大。
兩人邊說話邊干活,等一應(yīng)忙完,正好睡下,一夜無話。
次日起來收拾妥當(dāng),又是早早出攤的一天。
這一早出門就遇得大雨,等到了食巷賣了半籠糯米飯,一籠燒麥,雨勢漸漸小了,出來的排隊的學(xué)生才變多。
正給一人包糯米飯,宋妙忽然聽到后頭有人大聲叫道:“你們這里賣糯米飯的,姓宋的,是哪一攤?”
聲音很兇,戾氣十足。
宋妙皺了皺眉,抬頭去看,就見一行三人分開人群,朝著自己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你就那賣綠豆糯米飯的攤主,你姓宋是不是?”
宋妙把那糯米飯遞給了對面學(xué)生,復(fù)才道:“我就是,不知幾位有何貴干?”
當(dāng)先領(lǐng)頭的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本是先看向程二娘,聽到宋妙答話,轉(zhuǎn)頭一看,見得宋妙,先是一怔,語氣反而更惡了,道:“哪家養(yǎng)的小娘們!你做的吃食不干凈,也不知里頭有什么毛病,把我爹吃得又拉又吐,昨晚高燒燒了一夜——老頭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準(zhǔn)備把命拿來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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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妙并不著急反駁,只道:“客人且稍待,不知老爺子買的我家什么吃食,什么時候吃的,眼下病情如何了?”
那漢子冷哼一聲,道:“一大早就來排隊買了你家排骨湯、糯米飯,還買了燒麥,他早上吃了兩只燒麥,等到半晌午的時候,吃了那糯米飯,睡個午覺起來就不行了,吐得滿地都是——除卻你家東西,他一天里頭旁的什么都沒吃,你還膽敢不認(rèn)么?!”
“我昨晚就喊了大夫,今天早上又找了大夫,兩個大夫都說是吃了不潔之物才這個模樣——你還有什么話說??”
說完,他又轉(zhuǎn)向后頭其他排隊學(xué)生,叫道:“你們還排什么隊,這家做的吃食都要吃死人了,還上趕著來買,不要命了嗎??”
后頭學(xué)生們各個面面相覷,只沒有一個走的,但許多都探出頭來看熱鬧,像是在等個解釋。
宋妙每日都有留一點(diǎn)食物做比對,此時聽得說是早上吃了燒麥,中午吃的糯米飯,十分確定這樣短的時間,吃食不會腐壞。
她道:“好叫客官知曉,我在這食巷里頭也擺了旬月的攤,從未有過叫人吃壞肚子的——如若你說老爺子吃多了冷糯米飯脹氣,那是有可能,可你要是說因?yàn)槲壹页允巢粷?,使人腹瀉、嘔吐不算,還叫人高燒,那我斷不能認(rèn)!”
她指了指面前招牌上頭“糯米積食請勿貪多”幾個字,又道:“我家食材自過了清明,肉菜食都是一早去坊子里買,做的時候包頭、凈手,甚是注意,做出來之后,我跟二娘子都會自己先吃,昨日一天賣了數(shù)百份,并無異常?!?
后頭程二娘早已急得不行,聽得這樣,幾步走上前來,將宋妙扒拉到身后擋著,插嘴道:“莫說我與宋小娘子,我女兒一個五六歲小兒,大夫都說她脾虛胃弱,日日吃家中飯食,從來沒有吃壞過——你不要在這里胡亂污蔑我們!”
宋妙見她急了,忙又從側(cè)邊繞上前一步,道:“客官說老爺子吃我家的東西吃出毛病,老人這樣遭罪,自然可憐,可這樣一口‘不潔’的黑鍋扣下來,無憑無據(jù),我卻是絕不可能背的——報官吧!”
這話一出,后頭排隊的許多本來學(xué)生紛紛都搭腔起來。
“我昨兒也買了,吃得好好的!”
“我們一寢舍都吃了,沒有一個拉肚子啊!”
“我都吃半個月了,只有排不到的份,從來沒有剩的——沒聽說誰吃出毛病了。”
“這樣黑鍋,可不好空口白牙亂扣吧?”
“莫不是看著宋小娘子生意好,跑來訛詐?”
“莫不是前次那看中了宋家宅子的人又來了吧??”
宋妙靠著糯米飯、燒麥等物,在食巷自有一番人氣。
她當(dāng)先自辨,條理清楚,入情入理,又自請報官,信心十足的樣子。
再兼先前王暢等人去過食肆,把宋家何等簡陋,卻又何等干凈,宋小娘子何等利落等等情況,經(jīng)由那王暢說書先生一般的口,早已四下通傳,此時又見那來人個個神態(tài)兇惡,說話又不占理,少不得幫起腔來。
做的過程眾人看不到,可擺出來的樣子,卻是人人可見的。
宋記的推車、招牌、蒸籠,哪怕包吃食的荷葉、竹筒,都比別家看著更干凈、整齊,兩學(xué)成千人,吃這么久,沒聽過誰說吃壞了——只有吃撐了。
已是生了信任,眼下沒有證據(jù),只聽人信口來說,自然叫他們不肯相信。
而那當(dāng)頭人聽得眾學(xué)生說話,卻是又急又氣,怒道:“見官就見官!走!你跟我見官去!”
??這章是三更哦,我多寫了五六百字,這一部分應(yīng)該是不算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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