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收到兄長那封沉甸甸的家書后,蘇凝晚便覺得自己心里,像是被塞進(jìn)了一塊浸了水的棉花,總有些揮之不去的潮濕與憋悶。
她依舊每日歪在軟榻上看話本子,偶爾去暖房看看那些已經(jīng)結(jié)過一茬果實(shí)的草莓苗,仿佛什么都未曾發(fā)生。
清芷宮的日常,也依舊如一池被宮墻圈起來的秋水,平靜無波。
但有些東西,確實(shí)是不一樣了。
最先顯現(xiàn)出變化的,是皇帝的蹤跡。
以往,只要蕭燁不是被前朝的政務(wù)絆住手腳,傍晚時分,他的御駕總會不緊不慢地往清芷宮的方向來。
有時候是用膳,有時候只是坐著喝一盞茶,聽一聽她心里那些不著邊際的吐槽,便又會離開。宮人們早已習(xí)慣了這份獨(dú)一無二的恩寵。
然而,從那日之后,一連三天,天色將晚時,等來的都只是總管太監(jiān)李德全的一道口信。
“貴妃娘娘,陛下今晚在前朝還有要事,囑咐您好生歇息,不必等了?!?
第一次,寶珠還覺得正常,畢竟皇帝總有忙碌的時候。
第二次,寶珠的臉上便添了一絲憂慮。
到了第三日,當(dāng)李德全的身影再次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宮門外,說著幾乎一模一樣的話時,清芷宮里伺候的宮人,看向?qū)氈榈难凵窭?,都已?jīng)帶上了些許不易察覺的探尋和揣測。
后宮之中,消息的傳遞,有時比風(fēng)還快。
皇帝連續(xù)三日未踏足貴妃的宮門,轉(zhuǎn)而去柳妃的翊坤宮坐了片刻,又賞了賢妃幾匹新貢的云錦——這些零零碎碎的訊息,像是無形的塵埃,悄無聲息地,就落滿了后宮的每一個角落。
“娘娘,您說……陛下這是……”夜里,寶珠為蘇凝晚卸下發(fā)簪時,終于還是沒忍住,憂心忡忡地開了口。
蘇凝晚看著銅鏡中自己那張平靜的臉,心里清楚得很。
這是皇帝在收到朝堂那份厚厚的業(yè)績壓力后,不得不做出的平衡之舉。是一場心照不宣的、刻意為之的疏遠(yuǎn)。
她理智上明白,甚至內(nèi)心深處還有一絲竊喜——沒人來打擾,她正好可以安安靜靜地琢磨自己的事情。
可另一面,兄長的警告猶在耳,這種任人擺布著,推開的感覺,讓她心里的憋屈,隱隱冒了頭。
“沒事,”她對鏡中的寶珠安撫地笑了笑,“老板要考察其他項(xiàng)目組的進(jìn)度,總不能天天盯著咱們一個部門。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寶珠聽得似懂非懂,但見自家娘娘如此鎮(zhèn)定,她那顆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與此同時,御書房內(nèi),燈火通明。
蕭燁的面前,攤著一本奏折,上面是林太師一派的官員聯(lián)名上奏,洋洋灑灑數(shù)千,核心意思只有一個:邊疆軍費(fèi)開支浩繁,國庫吃緊,應(yīng)酌情削減,以充實(shí)內(nèi)需。
他的手指,在奏折上那“外戚”二字上,輕輕地摩挲著。
這些日子,他刻意不去清芷宮,就是為了給這些朝臣們一個姿態(tài)。
他需要用行動來安撫他們,告訴他們,他依舊是那個懂得制衡之道的君王,并未被所謂的“枕邊風(fēng)”所迷惑。
可理智是一回事,心里煩躁又是另一回事。
自從聽不見蘇凝晚那鮮活有趣的內(nèi)心吐槽,他覺得連批閱奏折都變得枯燥乏味了許多。
耳邊沒有了“背景音”,整個世界都安靜得有些過分,讓他心里空落落的。
他放下朱筆,揉了揉眉心,對著一旁垂手侍立的李德全,狀似隨意地開口問道:“貴妃今日的胃口如何?”
李德全躬著身子,眼觀鼻,鼻觀心,恭敬地回答:“回陛下,貴妃娘娘今日胃口尚佳,午膳用了一碗燕窩粥,晚膳用了半碗米飯,還嘗了幾口新做的芙蓉雞片?!?
蕭燁“嗯”了一聲,停頓了片刻,又問道:“她……今日都-->>在做些什么?”
李德全在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