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熹微,殿門被內(nèi)侍從外面輕輕合上,門軸轉(zhuǎn)動的聲音被刻意壓低,最終“咔噠”一聲落了閂,將內(nèi)外的世界徹底隔絕。
殿內(nèi)只留下一室沉寂,和空氣中尚未散盡的龍涎香氣息。
錦被下的身體動了動,瑛貴人緩緩地睜開了眼。
她僵硬地躺著,目光空洞地望著頭頂月白色的床幔。
身上傳來的酸痛感和一種被碾壓過的疲憊,都在提醒她昨夜發(fā)生的一切,并非夢境。
身側(cè)的龍榻已經(jīng)空了。那處錦被的褶皺和枕上屬于另一個人的淺淺凹痕,都還帶著一絲未散盡的溫?zé)帷?
她緩緩地伸出手,輕輕地覆在那片溫?zé)嶂稀?
遲來的狂喜混雜著后怕,將她淹沒。
猛地收回手,攥緊了胸口的衣襟,指節(jié)用力到泛白。
她想哭,又想笑,最終只是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將所有的情緒都堵在了喉嚨里,只有身體在錦被下無法抑制地顫抖。
彩雀聽到外面儀仗離開的動靜,估摸著時辰,端著一盆熱水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她的主子坐在床榻上,身上只披著一件單薄的寢衣,長發(fā)散亂,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主子!”彩雀嚇了一跳,手里的銅盆“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熱水濺了一地。
連滾帶爬地?fù)涞酱策?,“主子……您這是怎么了?可是皇上他……”
“他沒什么!”瑛貴人猛地抓住彩雀的手,臉上還掛著淚,嘴角卻高高揚起,“他很好!從沒有這么好過!”
她猛地掀開被子,赤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她沖到妝臺前,看著鏡中那個雖然憔悴卻雙眼放光的自己。
“彩雀!去!把殿門都給我打開!把所有窗戶也都打開!”
長信宮的大門,已經(jīng)許久沒有在這么早的時辰里敞開過了。
前些日子里,這里總是死氣沉沉,宮人們連走路都恨不得踮著腳,生怕一點聲響驚擾了主子的愁緒,或是招來旁人的白眼。
但今天不一樣了。
隨著那兩扇沉重的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清晨的一縷陽光照了進來,將庭院里那些垂著頭的小宮女和小太監(jiān)們都鍍上了一層金邊。
他們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原本有氣無力的掃地動作,都變得用力了幾分。
彩雀從內(nèi)殿快步走出,她的腰桿挺得筆直,微微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種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驕傲。
她不再像過去那樣低眉順眼,“都愣著做什么!沒看見主子醒了嗎?手腳都麻利些!小福子,你去小廚房傳話,讓他們燉一盅血燕來,就說主子昨夜辛苦,身子虛,得好好補補!小全子,你去把院子里的落葉都掃干凈了,一會子內(nèi)務(wù)府的人該來送份例了,別讓人看了笑話!”
她的聲音清脆響亮,在寂靜了許久的長信宮庭院里回蕩,驚起了幾只在屋檐下打盹的麻雀。
那幾個小太監(jiān)非但沒有覺得被呵斥,反倒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活氣,臉上都露出了由衷的喜色,齊聲應(yīng)道:“是,彩雀姐姐!”
小福子幾乎是跑著去的,腳步都帶著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