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從翊坤宮回來后,瑛貴人所居住的宮室便安靜了許多。
往日里那些因前途未卜而起的焦躁與不甘,似都被那日午后的一盞清茶滌蕩干凈。
宮人們發(fā)現(xiàn),自家主子變得沉靜了,也愈發(fā)勤勉。
她不再唉聲嘆氣,也不再盯著窗外出神,而是每日里天一亮,便端坐于書案前,開始研墨、臨帖。
秋日的陽光透過窗欞,在她素雅的衣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圈。
挽著袖口,手執(zhí)一管紫毫筆,脊背挺得筆直,神情專注。
上好的徽墨在硯臺里被一圈圈地研磨開,散發(fā)出清苦的墨香,彌漫了整個房間。
臨摹的是當朝書法大家的字帖,一筆一劃,都力求與原帖分毫不差。
起初她的手腕還很生澀,寫出的字形雖有,神韻卻無。
一整張宣紙寫下來,往往只有寥寥幾個字能讓她自己看上眼。
于是那些不滿意的廢稿,便被她團起來,安安靜-靜地放在腳邊的竹簍里,不一會兒就積了淺淺的一層。
“主子,歇會兒吧,您的手腕都腫了。”
貼身宮女彩雀端著一碗剛燉好的銀耳羹走進來,看著自家主子那副苦修的模樣,眼中滿是心疼。
瑛貴人并未停筆,目光依舊專注地落在字帖上,口中問道:“讓你去打聽的事,可有眉目了?”
彩雀將湯碗輕輕放在一旁,壓低了聲音回道:“奴婢問了幾個在御書房當差的小太監(jiān)。他們說,陛下最欣賞的,還是前朝王徽之的字,說其風骨清峻,有魏晉之風。御書房西暖閣里,還掛著一幅王徽之的親筆拓本?!?
瑛貴人筆尖一頓,在紙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墨點。
將筆擱下,拿起那張廢了的紙,看了片刻,又將其揉成一團,丟進了紙簍。
活動了一下酸痛的手腕,對彩雀吩咐:“去,將我?guī)炖锬菐妆就趸罩淖痔颊页鰜?。另外,再去?nèi)務(wù)府多領(lǐng)些上好的筆墨紙硯來?!?
彩雀應(yīng)了聲“是”,轉(zhuǎn)身便去準備了。
瑛貴人看著窗外的一角天空,眼中燃起了一簇堅定的火苗。
清芷宮的院子里,同樣沐浴在這一片秋日暖陽之下。
蘇凝晚正舒舒服服地靠在她那把獨一無二的“摸魚一號”豪華躺椅上,身上蓋著一張薄薄的錦被,只露出一雙眼睛,懶洋洋地看著小栗子指揮著兩個小太監(jiān),吭哧吭哧地在銀杏樹下搭著一個奇怪的架子。
‘摸魚一號’雖然舒服,但畢竟是固定靶,只能在地上享受二維的快樂。人生嘛,總要有點追求,是時候開發(fā)一下三維空間了。
她對著圖紙,指揮得有條不紊:“那根橫梁再高一點,對,要保證足夠的擺動半徑。兩邊的支架入地要深,用石灰固定,安全是第一生產(chǎn)力,咱們不能出安全事故?!?
寶珠在一旁看得滿臉無奈,手里還拿著一張比她還高的圖紙,上面畫著一個帶頂棚、兩側(cè)還有扶手和置物臺的秋千架,精細程度堪比工部的設(shè)計圖。
“娘娘,您這……真的只是要做個秋千嗎?”寶珠小聲問道。這架勢,比去年宮里修建涼亭的動靜還大。
“這不叫秋千,這叫‘摸魚二號’?!?
蘇凝晚糾正道,“這是集休閑、娛樂、觀景于一體的多功能懸掛式休憩平臺。你想想,等完工了,我躺在上面晃晃悠悠,手里捧著話本,旁邊的小桌上放著茶點,那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