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燁已經(jīng)批閱了半個時辰的奏疏。
神色專注,朱筆起落,一如往常。
只是眉宇間,還殘留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煩亂。
李德全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手里捧著幾份需要陛下過目的文書。
最上面的是一封加蓋了火漆的軍報,旁邊還放著一個半舊的木盒子。
“陛下,北疆大營有軍報抵京?!?
他先將公事呈上,然后才指著那盒子,“另外,蘇將軍還托返京的軍驛信使,給凝妃娘娘捎帶了一封家書和一件小包裹?!?
蘇臨風。
聽到這個名字,蕭燁的眸色沉了沉。
蘇家滿門武將,老的那個剛毅勇猛,卻也功高震主,桀驁不馴。
這個小的,年紀輕輕便已是鎮(zhèn)北大將軍,手段更是青出于藍。
他拿起那封不算厚的家書,又掂了掂那個輕飄飄的木盒,眉心蹙了一下。
呵,蘇臨風。
邊疆戰(zhàn)事不緊了?還有閑心從千里之外送這些“土特產(chǎn)”回來?
他心里冷哼一聲,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只將那封信扔回了托盤里。
幾塊破點心,聊表心意?能比得上御膳房的山珍海味?瞧這寒酸樣。
一股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煩躁涌了上來。
可就在這煩躁之中,昨夜那句清晰的心聲,卻又不合時宜地鉆進了他的腦海----
也不知道我哥在邊疆晚上會不會冷
那聲音里的柔軟與牽掛,與她平日里那些古怪的內(nèi)心截然不同。
也與他印象中,那個驕縱任性,只會跟在自己身后追逐的蘇家嫡女,判若兩人。
蕭燁端著朱筆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上輕輕叩了一下。
“罷了,蘇家世代忠良,為國鎮(zhèn)守邊疆,勞苦功高。他掛念胞妹,亦是人之常情?!?
他為自己的決定,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無可指責的理由。
李德全在一旁,摸不準陛下對這蘇家兄妹究竟是個什么態(tài)度。
按理說,凝妃娘娘正禁足,這封家書,可送也可不送,全在陛下一念之間。
就在他以為這盒子要被發(fā)回內(nèi)務府時,卻聽見龍椅上的那個人,用帶了點不耐煩的語調(diào)開了口。
“罷了?!?
他揮了揮手,
“一點吃食,也不是什么要緊東西。著人送過去吧,不必聲張?!?
隨后又補充了一句,“往后蘇將軍若再有東西送來,一并照此辦理,不必事事來報。”
下之意,是給她開了個長期的綠燈。
“奴才遵旨。”
李德全如蒙大赦,連忙捧著東西退了出去,心里卻更是迷糊了。
陛下這到底是厭棄了凝妃娘娘,還是……心里頭其實記掛著呢?
帝王心,真是海底針啊。
清芷宮內(nèi),蘇凝晚在一室明媚的秋光里,懶洋洋地睜開了眼。
她對御書房里發(fā)生的這一切,一無所知。
寶珠伺候她梳洗時,神色間還有些惴惴不安,小聲問道:“娘娘,昨夜陛下他……您沒事吧?”
“能有什么事?”蘇凝晚打了個哈欠,“老板來巡視了一圈,覺得員工狀態(tài)不錯,就回去了?!?
用早膳時,內(nèi)務府的人先到了,送來一堆賞賜,說是陛下嘉獎她“心懷將士,慈悲為懷”。
為首的太監(jiān)滿臉堆笑,態(tài)度恭敬得近乎諂媚。
親自將賞賜的單子遞上:“凝妃娘娘萬安,這是陛下今兒一早吩咐下來的,特賞賜您一批上好的云錦蜀繡,還有些新進貢的東珠首飾,給娘娘添妝?!?
寶珠看著那些在托盤里流光溢彩的珍寶,眼睛都直了,激動得差點當場哭出來。